咖啡馆。
放学时间,咖啡馆外刚好是一所初中,花苞一样青春可爱的面孔鱼游而过,吵吵嚷嚷,与咖啡馆内的寂静截然不同。
两杯热气腾腾的牛奶摆在桌上,雾气中,欧阳丹云面带浅笑,氤氲出程赋的虚影,让徐青涟一阵恍惚。
“听说你也是附中的学生。”欧阳丹云双手交叠,手指纠结地缠绕在一起。
徐青涟点点头,沂大附中,沂城一中,清开大学,她的上学轨迹和程赋高度重叠。
欧阳丹云犹豫片刻,说:“我儿子初中也在附中。”
她撕开糖袋,一股脑倒进杯中,长匙在乳白的液体中搅拌出一个小小的漩涡。
“阿姨。”徐青涟深吸一口气,说,“我们初中在一个班,高中也是。”
欧阳丹云的手一顿,那漩涡戛然停止,在汤匙中撞出几片水花。
“我听说了。”
在电视台门口见到程赋后,欧阳丹云主动联系了陆襄,在她那里得知了程赋的近况。她对程赋恋爱并没有别的看法,只是在听到程赋和程楷正高考后的争吵时愣了许久。
他们的父子关系变得这么僵,很大一部分原因来自于她,对此她无可辩解。
但她无法原谅程楷正把自己的离开归咎到程赋的身上,给程赋戴上沉重的感情枷锁。
“其实程赋和您长得蛮像的。”徐青涟开诚布公,直接问起了欧阳丹云来找自己的目的。
欧阳丹云沉默了许久,笑道:“其实我来之前想了很多,见到你后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是觉得同为女性,两人又是同专业的学姐和学妹,和徐青涟见面她内心的阻力更小,更踏实些。
徐青涟也确实没有让她失望,她洞察力敏锐,也善解人意。
“阿姨,您想和程赋见面吗?”
“……”
欧阳丹云苦笑道:“其实有点害怕,我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但我有话想对他说。”
她不奢求程赋能原谅她当年的离开,至少她应该告诉程赋,她选择离开不是因为他。
徐青涟有些为难:“我还没告诉程赋我见过您的事情。但是我感觉他应该也是想见您的,至少他没有怨恨您。”
“他跟你提过我吗?”欧阳丹云有些诧异,从陆襄的口中,她隐约感受到父子两人对她讳莫如深。
徐青涟笑道:“他说您教过他打网球,曾经拿过校园比赛的冠军。”
“是吗……”
欧阳丹云先是一笑,下一秒忍不住哽咽。
徐青涟递上纸巾,“阿姨,程赋他很好地长大了,身体健康,三观端正,是我见过最优秀的男生。”
她思索片刻,提出一个建议:“下周三我们要回母校一趟,我提前跟他说一声,如果可以的话在一中见一面吧。”
“……谢谢你。”
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二十几岁的小姑娘,欧阳丹云心底说不出的感觉。
她跋涉过万水千山,但在某些地方依然停滞不前,远不如一个小姑娘来的通透。
处理家庭关系这一方面,她和程楷正都糟透了,这一劣性特质应当就此终结,不能再延续到程赋的身上。
欧阳丹云离开后,徐青涟发信息告诉程赋自己不在电视台,在附中的咖啡馆。
几分钟后程赋急匆匆地赶来,看到桌上的空杯,醋意大发:“你和谁偷偷约会了,还要等他走了才让我来。”
“台里来了位国际记者,欧阳老师。”
程赋神情一僵,却也没有特别惊讶,他把凳子拉到徐青涟身旁坐下:“你都知道了?”
“嗯。”
徐青涟把手搭在他手背上,因为刚从外面进来,程赋的手还是凉的。
程赋把手缩了回去,用衣角包住徐青涟的手:“我手太凉,暖暖再给你,免得到时候生理期肚子疼。”
徐青涟点了杯牛奶,隔着衣服和程赋握在一起,问道:“我其实很早就知道欧阳老师是你妈妈,但没有告诉你。你会生气吗?”
程赋反问:“我早就知道我妈要回来,而且多半会去你们台里,但没有告诉你,你生气吗?”
徐青涟摇摇头:“你有不告诉我的权利。”
程赋:“你也没有义务告诉我。”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说实话,知道我妈要回来,我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激动。”程赋叹了口气,把已经暖热的手伸出来,和徐青涟十指相扣,“我这段时间老想起来小时候的事情,忽然发现她好像确实是因为我才离开的。”
其实欧阳丹云和程楷正离婚的时候,程赋已经不小了。从他记事起,就已经察觉到了家里逐渐凝重的氛围,妈妈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紧闭的房门外传来若有若无的吵架声,爷爷奶奶姥姥姥爷来过许多次,见到他的时候表情总是很悲伤,他们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孩子还那么小。
在一次次的劝说中,欧阳丹云变成了被抽去血肉的空壳,某天她接程赋回家,母子两人沉默了一路,路过一个玩具店,欧阳丹云问他要不要去买玩具。
她努力地在笑,但是笑得比哭还难看,两人在玩具店沉默地逛了许久,最后程赋选了一把玩具吉他。
吉他做得很迷你,但能弹出来一些简单的音调,程赋研究了一会儿,自己弹出了小星星的曲调。
欧阳丹云有些惊讶,说:“我们小赋在音乐方面很有天赋呢,将来会成为音乐家。”
程赋抬眸问她:“那妈妈你呢,你想成为什么?”
欧阳丹云愣了许久,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