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人意见达成一致。
老太太计划趁傅怀砚回北城之前登门拜访一番,取消婚约。
叶初潇心疼奶奶这样大把年纪还为自己操劳,甚至要为自己,向小辈表歉意。
她不忍,于是打算先斩后奏。
打听到了傅怀砚的住址,清晨一早,她撑伞而往。
夏日的雨说来就来,噼里啪啦打在树叶上,流下一串串水珠。雨势磅礴,却也来去迅速,声势渐渐小了下来,最后只剩下湿润的地面。
热气消散了些,但空气还是闷。
汽车在连苑山庄门前停下。
“小姐,需要我和您一起上去吗?”司机打开车窗问。
“不用了,”叶初潇手里拿着伞,抬头看看半山腰的别墅,声音干净柔和,如雨后微风,“我自己去就好。”
傅家向来常住北城。
好多年前,傅雷在苏浔购下一套房产,说是等自己退休不干事后来这边住,种两亩田地,两耳不闻窗外事,两袖清风。
一晃好多年。
把酒言欢的那两个老顽童也走了。
半山腰不远,连绵的山间萦绕轻纱似的薄雾,薄雾里那座别墅越来越近,叶初潇紧张起心里那股逼迫的紧张越来越强烈。
别墅是上世纪的老别墅,欧式模样,像古老的城堡。
顺着青石台阶,叶初潇一步步走到别墅门前。
许久未爬山,体力匮乏,她出了些薄汗。
平复呼吸后,捏着伞柄的手微微收紧,叶初潇按下门铃。
别墅内,管家踩着松软的地毯,上了二楼,轻叩书房门。
“傅总,叶小姐到了。”
书桌前的男人闻声抬眸。
他正在看云一送来的几份资料,关于几个月后融资的问题。
“让她进来。”
几分钟后,门外再次传来敲门声,轻轻的。
叶初潇推门而入。
她抬眼便看见书桌前清冷矜贵的男人。
他视线落在她身上,叶初潇倏地紧张,心尖一颤。
将门合上,她悄悄吸一口气,走到书桌前,站定。
“傅先生。”她礼貌问好。
“叶小姐。”傅怀砚将手里的文件放下,他摘下金丝眼镜,嗓音低沉。
“连苑路远,叶小姐大可约个时间,挑一家方便的咖啡厅。”
叶初潇身侧的手握紧衣角,“是很重要的事,还是上门拜访更妥当。”
傅怀砚眉稍微抬,眼里掀起探究之意,“何事?”
北城傅家,这些年越发势强。
她这“退婚”二字一出,不知会不会得罪面前这尊阎王爷。
书桌上搁着一高脚杯,其上雕花精致,其里红酒鲜艳。
叶初潇抿抿唇,下定了决心。
“傅先生,我今日来,是商量退婚的。”
第一句话说出口,心里也如释重负。
“傅先生,”她对上他的目光,将来时理清的思绪一一托盘而出,“您和我都知道,这桩婚约,是很多年前长辈所定,我和您之前从未有过交集,相识便谈婚事,实在太过贸然。”
傅怀砚冷白修长的手拿起高脚杯,红酒液体微微荡漾。他没言语,抬眉望向叶初潇,示意她继续。
“我今年二十一岁,刚大学毕业,没有太多社会经验,未来需要很多历练成长,现阶段下,我不认为自己具备了与人成婚,组建家庭的能力和阅历。”
“可傅先生与我不同,您接管整个傅氏,是受人敬仰的傅总。我们之间,从年龄,能力,看待事情的角度,都有很大的差距,”她顿了顿,继续道,“所以,我觉得,我和傅先生目前这样的状况,是不合适做夫妻的。”
傅怀砚轻轻笑了下,慢条斯理,“不合适?”
“是的。”
明眸皓齿的女孩答得干脆,面对眼前人人为之色变的傅家掌权人,内心深处还是有惧怕,悄然抓紧的衣角像是给了她勇气,叶初潇说出最后一段话。
“傅先生,退婚吧,”女孩乌黑清亮的眼眸直视他,柔和的声音如江南缠绵的风,内里却透着坚定,“傅先生本是翱翔于天的鹰,何必因为我这棵小草收起羽翼?”
她一身简单的短袖短裤,衣角沾有外头下雨过后的湿气,纤细双腿白皙如玉,鞋尖有点点青草。
小玫瑰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傅怀砚眸色微深,内心封固的那层厚厚的壁垒悄然裂开一条缝。
仅仅几秒。
他又是讳莫如深的模样。
“想好了?”他将手里的高脚杯搁在桌上,鲜红的液体渐渐静止,像死水一潭。
他指腹摩挲玻璃外壁,情绪难测。
叶初潇心突突跳。
不知过了多久。
“行,答应你。”低缓温磁的嗓音,傅怀砚抬起头,望向她,眸底深不可测,又恢复了那样一幅,在外人面前云淡风轻的模样,“我不勉强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