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归微微点头,“嗯……是有点事。”
他抬起眼帘,望了一眼季潮生离去的方向便收回视线。
“师兄,夜里风大,咱们进屋里说吧。”
俞未晚作势就要绕开蓟归,去推他身后的院门,却在下一秒听见蓟归沙哑的声音,贴着门的手顿时没了动作。
“不用了,我,我就问几句话就走。”蓟归的声音略显疲惫,“……不用如此。”
两人的身形交错,一个站在台阶之上,一个站在台阶之下,咫尺之间,却背对彼此,犹如相距千里万里。
良久,蓟归终于开口了。
“师妹,……我送你的木雕呢,怎么不见你随身佩戴?”
“师兄怎么突然问这个,”俞未晚放在门板上的手骤然攥紧,她小心翼翼地斟酌道,“师兄难得送我手工制品,这……这个东西这么珍贵,我,我哪敢随身佩戴,万一丢了可咋整。”
那个木剑是师兄用心雕刻的,如果他知道丢了,一定会伤心吧!她干脆眼一闭,心一横,咬牙道,“我,我将它妥帖放好了!”
末了,她侧过身偷偷向后瞥了一眼,她只能看到蓟归的背影,但倘若让她此刻走下去与他面对面,她又不太敢。
俞未晚顿了顿,忐忑道,“那个……师兄你,是听到了些什么吗?”
她焦急地等待蓟归的回答,心里不免七上八下,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难道是因为她前些时候太过招摇,而这两天又漫山遍野寻找的异常行为被师兄发现了?
还是哪位师兄师姐在师兄面前说漏了嘴?
尽管她两天尽可能地避开人群,依旧免不了还是遇上些师兄师姐问询。虽说她当时随意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但保不住有哪位慧眼识金发现了端倪,又在师兄面前说漏了嘴提起这一茬。现在引得师兄都来亲自过问她为何不戴那个木剑了。
又或者,师兄其实根本没有发现,只是随口一提罢了?
所以……到底是哪一种?
她正越想越深的时候,蓦地听到蓟归天籁般的声音传来,“……你觉得我应该听到什么?”
“啊,嗯,没什么没什么。”
“是吗?”
那可太好了,俞未晚像是得到了缓刑的机会一样,忽地松了口气。
既然如此,那明天接着找吧。
只是……
如果,如果明天又找不到的话,她要如何?去赔罪吗?还是接着找下去呢?
她不能将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明日后日,也不能将其寄托在有谁能捡到东西并还给她。俞未晚心里清楚,若是再找不到的话,她可能……永远也找不到了。
但她依旧存了小小的希望,希望事情不会陷入两难的境地,希望她明日就能收获好消息。因为那把木剑,是师兄亲自为她雕刻的,旁人都没有,只有她有。
如果丢了,想必师兄再也不会给她做东西了吧。俞未晚换位思考一下,果断摇摇头,毕竟是她的话,她才不给呢!
而且,就算再给了一个,也不再是独一无二的那个了,意义以及得到的心情都完全不一样。
这么一想,她心里更加惴惴了。
脑海中恍若分裂成两个小人在争吵,一个是让她现在就和盘托出,再诚恳地认个错;一个是让她不要放弃,既然师兄还没发现,她便还有补救的机会。到时候东西找回来,她便能轻轻揭过这茬,这样皆大欢喜。再退一步讲,如果实在找不到的话,到时候她再去赔罪也不迟。
俞未晚听到她自己在心底问道,可这样好吗?
她忽然有些难受,明明,明明她跟师兄一直以来都没有秘密。可是到底是从何时起,她开始说学会说谎了呢?
是从他不愿带她一起去沂水,而人又在沂水失联,她转道偃州决心去找他的时候吧!
她其实不想这样,可又不能。因为她很清楚,她只能先斩后奏,师兄不会放心她去涉险。
她脑海里的小人也适时拱火道:若你不愿,大可以现在就开诚布公。
良久的沉默过后,脑海里的小人诱哄道:你这么做是对的,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甚好,互相都在为对方考虑。所以,善意的谎言……有时候并不算谎言。
俞未晚心中的天平渐渐倾斜,是啊!说她胆小也好,害怕也罢。她就是不愿从师兄眼里看到失望的神色。
所以,她宁愿说些违心的话,直到……被发现为止。
她犹如饮鸩止渴,但甘之如饴。
蓟归低垂着眼,看着胸口那块放着木剑的位置。的确,他什么也没听到,但他亲自看到了,也亲手摸到了。
甚至那块在师妹口中妥帖放好的木剑,此刻就无声地藏在他身上。
他本来还想开口再问些什么,但……似乎没有必要了,何必自取其辱呢!
他的师妹从未对他撒过谎,但现在,也学会了隐瞒。可这块木雕值得她隐瞒吗,在蓟归看来,也许并不值得。
但如果是为了季潮生,或许一切就有了意义。
其实……当个师兄也挺好的,对吧!他恪守知进退,当了这么多年的大师兄,其实当得还不错。
从今以后,只会更好。
“师兄,你找我到底是什么事呀?”
“噢,没什么事了,”蓟归神色淡淡地开口,他抬头看了眼天色,“时候也不早了,师妹你早点休息,明日还要早起晨练。夜里风大,就不要站在外面了。”
他像极了一个亲切友善关爱同门的大师兄。
只是走时的背影泄露了他的心情,让人觉得他是想逃离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