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宫夜渐浓。
几个宫人手持着长长的杆子,将挂在廊上的宫灯一盏盏的挑下来,替上新的芯烛,宫里不一会便灯火通明了。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所幸窗儿前天就改糊上了碧透的薄纱,才不至于闷气。
她坐在窗前,抬头一看,只见月斜窗天,春景欲晚,又隐隐听到有窸窸窣窣的虫声传来,似乎是御花园方向。
她心思一动,只是想到了什么,便从柜子里找出一个雕花盒子,取出里头的一支精致的白玉笛来。
她把玉笛子轻轻摩挲,此笛玉质上乘,宛若羊脂。而且雕刻极富意趣,笛子整个被雕成一小段竹节样,笛身上还伏着一只小蝉,生动可爱,而笛尾系着宝蓝色的流苏。
这笛子是她唯一从家里带进宫里的东西。
轻轻吹响,稍微试了一下音,便循着记忆试吹了一首采桑子来:
“亭前春逐红英尽,舞态徘徊。细雨霏微,不放双眉时暂开。绿窗冷静芳音断,香印成灰。可奈情怀,欲睡朦胧入梦来。”
一曲吹罢,只觉得生疏了许多。在宫里的日子漫长寂寞,她正想重新拾起笛子来练练,打发打发时间。
这时她又看了看窗外的明月夜,只觉得殿里逼仄,十足的不是一个吹笛子的好地方。
便向殿外唤了唤景琳,今日是她值班,按理是一直候在外头的。
只听见景琳“哎”的一声,便推开了门,向似玉行了一礼,问道:“娘娘,有什么吩咐。”
似玉说道:“咱们去御花园走走。”
景琳想了想,笑道:“娘娘,现儿天都摸黑了,咱明儿再去也不迟,待会皇上若是来正仪宫里,见不到娘娘可是会着急的。”
似玉凝望看着外边春月景致,清光空明。心中顿感惋惜,又掂量了片刻,终是低眉长叹了一声:“罢了,明儿再去也不迟。”
“你且退下吧”
景琳回“是”了一声便恭敬的退出内殿里。
过了一会景琳轻敲门,进来后哀怨道:“内务府的人说,今晚皇上是去的沈美人那儿,这已经好几个晚上没来咱正仪宫里了。”
似玉听罢,想了想随即道:“皇上爱去哪就去哪,咱也管不着,做好自己本分的事就行了。”
“娘娘,这可不合规矩”景琳仍劝道:“皇家大婚后皇上是要陪娘娘整整一月的,现在也才十几天而已,皇上就……”
似玉见她固执,哑然一笑,问道:“这规矩是谁定的?”
“这规矩是……”景琳话刚出口,便再接不下去了,毕竟她也不知道是谁定的。
似玉摇摇头,笑道:“我来告诉你,这规矩是祖宗定的,可祖宗也是皇上,咱们犯不着拿皇上定的规矩去束缚皇上。”
景琳点了点头,笑道:“娘娘说的有理。”
待景琳走后,似玉又独自坐在床上,此时不知哪里来的晚风吹进殿里,一时烛火摇动,把她的影子也颤颤的打在帏帐上。
皇帝好几天没有来她宫里,这几日她晚上总睡不着,仔细想想因由才明白,原来这半月她已习惯有人在旁边陪着睡了。
她虽表现得安之若素,但心里总归是有些怨气的,那些苦闷郁结在心头,便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人道:“自古帝王多无情”,似玉自从当了皇后之后便不敢不信这句话了,她极害怕自己也落得那陈阿娇的收场。
忽又想起刚才吹的采桑子来,心思一动,便想自己填填一首来,便搜来兰笺,提笔填了一首采桑子。
第二日清晨,朝阳初升。一声钟响惊醒宫梦,这座皇城又开始新一轮的运转。
皇帝在淑景宫里用过早膳后,便摆驾回紫薇宫里。
今日是休朝日,按例是无需早朝的,□□定下规矩,一月休朝九日,上中下旬各有三日。奏折呈于紫薇宫御书房里即可。
皇帝进了书房后,便开始批阅昨晚递积的折子。这才刚蘸了蘸朱墨,正欲下笔,就听到敲门声,皇帝随即道了一声:“进来。”
只听见门外传来“哎”的应答声,王廿四轻轻推开门,向皇帝行了一礼:“皇上,舒亲王求见,好像是有什么急事……”
皇帝没看他一眼,视线在停留在奏章上:“让他进来说话。”
王廿四点头称“是”便转身退出御书房里,出了御书房便一路小跑到了紫薇宫门口,见佑恒正皱着眉头,低声道:“王爷,皇上让您进御书房去说话。”
佑恒没多理会他,只便大步流星向御书房方向去,眉头直皱,像是有什么要紧事。
皇帝仍在低头为奏折批注,又听到推门声,想也不用想便知道是佑恒,便问道:“老四什么事这么急?大早上的就来找朕。”
佑恒向皇帝行了一礼,从怀里拿出一份邸报,双手奉给皇帝,皱着眉道:“那定亲王佑铭在蜀中称帝了。”
皇帝接过邸报,封皮上明晃晃写着嘉同元年三月初九,是昨天的才新发的邸报。他解开封皮,取出报文,仔细阅读一番。
佑恒在一旁急得直打转,仿佛火都要烧到眉毛了,皇帝却是边看边点头边笑,佑恒见罢问道:“皇上还笑?臣弟现在可笑不出来了,现儿都有人造反称帝了”。
“意料之中的事。”皇帝一把将报文搁置在一旁,“他定亲王狼子野心也不是一日两日了,造反称帝也不甚稀奇,朕还真怕他老实呢。”
佑恒听罢只觉诧异,问道:“这么有人造皇上的反,皇上反倒还开心呢?”
皇帝摇头笑道:“他哪里是造我的反,他造的是陆朔的反,陆朔还要凭着我这个天子的名头去征讨他,那蜀地崎岖难行,没个三年五载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