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儿已经到了人定时分,陆府里的人大多已经睡下了。
陆朔正坐在书桌前,批阅着朝廷近日的公文,忽然一阵夜风掠窗而来,把烛火给吹灭了,顿时室内变得漆黑。
他不由得皱眉,于是寻来火折子,拆开盖头轻轻一吹,那火折子便冒出一丝焰火来。
正把烛火续上时,门外却传来了轻微的敲门声。陆朔沉声说道:“进来吧。”
门外人听罢,随即推门进了房里,陆朔转头一看,是自家的次子陆怀,便问道:“皇上和幽平侯什么时候动手。”
陆怀回道:“据咱们的那几个眼线来报,幽平军已经埋伏在京郊了,快是怕是今晚就要动手了。孩儿已经将前几日假调出去的将士们又转回了京城里,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惜是操之过急了。”陆朔听罢听下了笔,忽然笑赞道:“皇上倒是好手段,竟能让那幽平侯都着了道。凭这一记险招,足以窥其气魄与胆识。”
陆怀点了点头说道:“爹爹说的是,若是换做了是我,没有个十成的把握,定不敢这么去赌……”
陆朔长笑一声,说道:“宁为高贵乡公死,不为常道乡公生,圣主当如是也。”
佑恒已追赶那周拓许久,早已出了那片林子,现儿已经追到了一座野岭上。
这里地势愈发的险峻了起来,处处怪石横生,悬崖绝壁。有许多次,佑恒差点儿就摔下山崖去,幸好急勒了马,不然准得摔个粉身碎骨。
佑恒的眼睛仍盯着前头的周拓,月色迷蒙,只凭着这微弱的月光视物,刚开始还好,可看久了双眼便不知觉的酸痛起来,可他一刻也不敢放松下来,生怕微微眨眼,那周拓便彻底失去身影。
通常驿站的驿使传信,通常十里换一匹马,因为马儿跑多了便会累死。两人从那片野林子一直追到这儿,少说也奔行了二三十里路,寻常马儿怕是早早倒下了。
佑恒自是不怕,他□□这匹银鬃金毛的马儿耐力十足,是西域进贡的的贡马,总共就两匹,这可是皇帝去年登基时赏给他的,奔行个二三十里也如闲庭信步一般。
而那周拓□□所骑,虽也算得上百里挑一,此刻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佑恒不知又追追逐了多久,前头终于响起一声马儿的悲鸣声,想是那周拓的马儿体力不支累死了。听罢,他便忙从背后的箭袋里抽出箭来,搭在弓上,预备一击必杀。
这一次,不会再失手了。
那周拓才坠了马,才转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喘着粗气的马儿,顺便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便隐隐听到一声低吼。
心中惊诧,便急忙抬头一看,那前头的山岩上,竟正卧着一只吊额白睛的老虎。那老虎的双眼在月光下映射出幽幽的蓝色精光,看起来犹其吓人。
那周拓吓得双腿微微打颤,额头上汗珠如豆。但还是把腰间的长刀拔了出来,用刀指了指旁儿倒地的马儿,向那山虎说道:“山大王,这好马都是小人献给您的贡品,您看能不能放咱一条生路,若是咱日后咱飞黄腾达了,就在山下设庙拜您。”
那老虎也不知听没听懂,凝视了一会周拓,便转了个身,走到那匹还未咽气的马儿旁,低下虎首嗅了嗅和马儿,随即对着咽喉狠狠撕下了一块肉。
那周拓以为那老虎听懂了他的话,如蒙大赦,心里悬着的一块大石头终于放了下来,便对着老虎叩拜了拜,喊道:“谢山大王的不杀之恩”。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跑了。
那老虎见周拓跑了,以为到手的猎物要溜走,又是低吼一声,便吐出嘴里的肉来,悄悄跟在那的周拓后边。步子轻盈,眸子直盯着那周拓的背影,像极了一只大猫捕鼠的样子。
那周拓把背后留给了老虎,这是极其危险的,待到他感觉身后一凉时,老虎已经跳到了他的身后,霎时间便咬住了他的咽喉,让他彻底断了气。
那老虎咬死周拓之后,便把他也拖到那块山岩前面,放在旁儿,继续啃着马肉。
佑恒这时策马向刚才马儿悲鸣方向的赶来。终于到了地方,却不见那周拓踪影,只往前一瞥,见一只吊额白睛的老虎正在啃食着马肉,那周拓已经被老虎咬断了脖子,似玉还晕在那匹死马旁儿。
佑恒见罢心中一惊,攥紧手中的弓箭,高喊一声:“畜生,休害我皇嫂。”
那老虎听到佑恒的叫骂声,转头看了一眼,便高吼一声,迈着步子,缓缓朝佑恒方向走去。马儿见老虎走了过来,心中恐惧,只哀鸣了一声,几乎再稳不住步子,总朝着后边退。
佑恒双腿夹紧马肚子,强拉着缰绳,竟也难控制马儿,自幼修习的马术在此时竟不顶用了。
他转头瞥了眼似玉,强咬了咬牙,索性顺着马儿的意思向后退了十余步。
那老虎见佑恒退去,也并未纠缠,转身回到那马尸旁,准备继续享用眼前美味。
佑恒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他把箭矢搭上弓,死死瞄准那山虎的脑后位置,长拉弓弦如满月,下一刻,那箭矢便深深的扎进了老虎的脑后中。
那老虎皮糙肉厚,这样一只利箭射入脑后,竟也只是伤了皮肉而已。那老虎吃了痛,转身过来,随即咆哮一声,那怒吼声几乎让佑恒振聋发聩。
怒吼完,那山虎便红着眼睛向他的方向急奔了过来,佑恒的马儿才刚安抚下来,见山虎冲来,便又生了逃意,怎么抽鞭子都不顶用。
他的身后就是百丈高崖,现儿已经是绝境了,再也没有退路。
佑恒没有办法,只得翻身下了马,随即拔出了刀鞘里的腰刀,准备与这老虎决一死战。
马儿见主人从身上翻了下来,连连悲鸣了几声,用脑袋用力拱了一拱佑恒的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