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儿已经到了辰时,太阳早已攀到天上。
周围的渐渐热了起来,连风儿都是暖洋洋的,耳边隐隐约约能听见蝉鸣,到处都像个夏天了。
皇家的车队在古道上缓缓驶动,随从的禁军稀稀拉拉的围在车辇旁,远没有昨日那般整齐,一副颓势毕露的样子。
昨天的事情给后宫的女眷留下了不小的阴影,一个个的晚上都不敢睡了。国朝承平日久,自开国以来都没几个人敢扯这反旗,这样荒唐的事情昨天竟发生在身边。
她们都是深闺养大的女儿,哪里见过这样的尸山血海的阵仗,这一事过后,怕是许多人连肉都吃不下了。
皇帝此时正独坐在龙辇当中,斜着身子,独喝着闷酒。他此时心烦意乱极了,京城那边迟迟没有消息,像是被架在了火上烤,每一秒都分外难捱。
他提起酒壶,又斟满一杯,捻着酒杯,凝视了一眼酒水,便一饮而尽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骑忽然出现在了皇家的车队后,那人是京中禁军打扮,怀抱着一个雕花的漆盒子。骑马到了林校官身侧,拱手说道:“京城急报,望林校官将此物呈送给王御前。”
林校官听到“京城急报”这四个字,心中一惊,知道耽搁不得,满口答应了下来,便伸手接下这沉重的漆盒子,便赶忙策马朝龙辇方向找王御前去。
王廿四此时坐在队伍中的一架车里,因天气热,他的手里还拿着把蒲葵扇,正扇着风。
车儿的帘子挂起,别人在车辇外头就能看见他。见林校官看到王御前在这,便抱着个漆盒子策马到了车旁,
那王廿四见林校官策马到车旁,怀里还抱着个漆盒子,他贵为御前太监,平日倒是没少收贿。今见林校官抱来个漆盒子,便以为是孝敬,便笑问道:“林校官,这是何物啊?”
林校官连忙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是何物,分量倒是不轻,那人只让我把这盒子转交给王御前,说什么京城急报,想来是要给皇上看的。”
王廿四忙接下盒子,说道:“皇上今早就让我候着京城的消息,可到了车队启程了,京城那边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下好了,终于是来了。”
说罢,王廿四便下了自个的车驾,忙不迭朝龙辇方向去。
皇帝仍在饮酒,见王廿四掀开龙辇的前帐,抱着个漆盒子进来,便问道:“是不是有京城那边的消息了?”
王廿四行了一礼道:“回皇上,是有京城那边的消息了,只不过就一个漆盒子,既不是邸报,又不是公文的。”
皇帝听到是京城那边的消息,面色先一喜,又迅速皱起了眉头,忐忑的说道:“你且把着物件打开。”
王廿四听罢照做,把盒子的扣锁解了,翻开盖子,双眼惊瞪,只“哎呀”一声,盒子便摔在了地上,一个血红色的东西和一折沾满血的奏子掉了出来,一股血腥味顿时充斥了整个辇驾。
皇帝对着那从盒子里滚出来的东西定睛一看,竟是幽平侯的人头,手一发软,手中的酒杯也顺势摔了下来,瞬间碎成了数片。
那人头血淋淋的,仍怒目圆睁。
皇帝见罢,瞬间瘫坐在宝座上,微微闭眼,脑海之中空白一片。
最坏的结果莫过于此了。所有的筹码的押上了,但他还是输了。
什么雄才抱负,什么治国伟略,统统都在这一刻灰飞烟灭了。
他知道,陆朔能力排众议,立他这个三皇子为帝,也能一句话就让他从太央殿的宝座上滚下去。
王廿四已经被吓得瘫软在地上,半天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缓了一缓,才苦着一张脸,连磕了几个头,哀声道:“奴婢该死,奴婢也不知道这盒子里装的是人头。”
皇帝又瞥了一眼幽平侯的人头,视线忽然落在了刚才随人头一同滚落的那折奏本来,便对王廿四道:“你去把那折子拿给来朕瞧瞧。”
王廿四听罢忙点了点头,回了声“是”,便捡起那折奏本,随手解开了缚束奏本束带,双手呈奉给皇帝。
皇帝伸出手来接过,缓缓翻开那折奏本,只往上面一扫,这眉头,便深皱了起来。那奏本上面竟空白一片,除了个孤零零的丞相官印的落款,以及嘉同四月十一的标时外,竟再无半点文字。
皇帝不由得心疑,那陆朔到底现儿是什么意思,为何这折子上头却是半点字迹都无?
这空白折子,可算是大不敬的,若是换成别人,就算给他十万个胆子也不敢这么做。可是偏偏陆朔这个丞相就敢,不仅呈送了奉无字奏折,还把幽平侯的人头一块送来了,里面蕴着什么意思,皇帝那是百思不得其解。
正郁闷时,旁儿跪着的王廿四小心翼翼的向皇帝问道:“皇上,这幽平侯的人头应该怎么处置?这大热天的,若是发臭了,怕是幽平侯在九泉下也不得安生。”
皇帝微闭双眼,只轻叹一声,想了一想,便随口说道:“那便以盒为棺,赶紧寻个山明水秀的地方,把朕的舅舅好生葬了。”
王廿四见皇帝失魂落魄,心中暗道不好。便眼珠一转,想了一想,轻道了声“是”,便小心翼翼的抱起幽平侯的头颅,放进那漆盒子里,有意无意说道:“皇上,这幽平侯昨日还好好的,今天就成了这个样子,那陆朔也可恶,这还有脸向皇上呈折子呢,这古往今来啊,哪听说有这样的臣子?”
“折子……臣子。”皇帝喃喃自语了几遍,他被王廿四的无心之语点醒了,心中如同闪过一道惊雷,心思突然开明了起来。凭他的聪明,自然明白了陆朔是个什么意思。
只有臣子才会向皇帝呈送折子……
那陆朔送来这些东西,其中蕴着的含义,他大抵是明白了。
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