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第一天,伴着樱花的飘落,2714也掀开序幕。
两层楼的展厅,从早到晚来往络绎不绝。
宋听穿了一条白色连衣长裙,久违地穿上了高跟鞋,头发也端庄地盘在头顶。
许多小众收藏家首日抵达,路定昊也如约在下午到达,带来一瓶红酒为贺礼。
宋听始终没看到慕虎的身影。
忙碌之余,无数次拨通他的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听。
晚上五点钟,夜色落下帷幕,跳海的朋友作为最后一批预约的观赏者也在惊讶与感动之余结束了观赏,第一天的开展就顺利落下了帷幕。
许多观赏者在这间艺术展内湿润了眼眶,当天,宋听的展在网上得到热议,好评如潮。
按约定,最后宋听要和大家去跳海庆祝,但慕虎迟迟没有出现,她让大家先走了,她要等到他出现,然后和他一起看完这个他们一起完成的首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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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六点半,慕虎的手机依旧无人接听,他从未失约过,他怎么了?
宋听带着焦急和疑惑,一边继续打着电话,一边走出展厅准备锁门离开。
电话接通之际,宋听抬起头,在最浓烈的一束夕阳照射之处,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走来。
电话里,慕虎说,“对不起,宋听,我,今天去不了了。”
“为什么。”还未看清那人的脸,宋听迟疑着停顿在原地,用有气无力的声音问。
“楚生回来了。”慕虎沉声答道,语气平静。
远处的人影停在离她三米远的地方,是楚生,他穿着黑色的衬衫,头发长长了,比从前黑了些,消瘦了点,眼神中某些东西被更多的笃定取代了。
宋听把手机举在耳边,电话那头的声音和眼前的画面,像电线的两端,把她从头到脚击了一遍。
“宋听。”电话那边没有了声音,面前的人开口讲了话。
一年了。
他的声音再次真真切切地出现,不是在回忆中,不是在录音里。
楚生抿了抿嘴角,定在原地,拿出手机里事先预约的观赏门票,递给她,“好不容易抢到的票,没仔细看开放时间。”
宋听一手准备锁门的钥匙,一手接过他的手机,是全新的手机。
宋听努力解锁喉咙,挤出声音,只说出一句,“关展了。”
楚生低头淡笑,“宋老板,给行个方便吧。”
宋听早已放下了钥匙,打开了大门,一声不发,为他让出进门的路。
楚生走在前面,宋听跟在他后面,打开了展厅的所有灯。
他缓缓走进,又缓缓在每一个作品前停驻,神色黯然,目光流转,低头不语。
一进门就能看到墙上赫然用废弃报纸贴出立体的2x7=14,那是这七年刊载了他的消息的报纸,两人曾细心收集者。
再往里走,第一个作品是一个手工制布娃娃被塞进一个巨大的玻璃瓶,玻璃瓶里放着鲜花绿叶,看似娃娃所处的空间美丽宽敞,其实再往上看,一个狭长的瓶口死死地封住她。而玻璃瓶边,有一棵更高大的青绿色的树,用茂密枝叶装扮着瓶外的风景,一根树枝落在瓶口,垂落进平静,飘在娃娃上空。
紧接着,是宋听用楚生留下的东西作的一个个展品。
有四周墙壁上拼贴满cd的小房间,像一个镜子屋,镜面上折射着cd七彩的光。
有石膏做成的雕塑房屋,和他们的房子布局一样,落地窗,阳光房,音乐间,美术间,儿童房,房顶的石膏被一把锤子砸开,整间房子从客厅裂成两半。
有用他们相识的那片海滩的沙子做成的巨型沙漏……
最后,是那副画,女孩儿打破玻璃瓶,遍体鳞伤,重见阳光,不一样的是,宋听在这幅画里加上了一棵树,静静伫立。
一共十四件展品。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寂静着,又嘶吼着,汹涌着,走完了这间有关他的展厅里的最后一段路。
走到最后,楚生缓缓停驻,转过身看向她湿红的双眼,他深呼吸,努力露出微笑,对她说,“谢谢你…… ”
宋听抬头看他,也笑了笑,缓缓道,“还有最后一间。”
楚生露出疑惑的表情,2x7,14件展,不是都看完了吗?
宋听走到二楼尽头的一个拐角,有一处楼梯,通向阁楼。
她打开阁楼的门,里面是楚生留下的音乐设备,规规整整地摆放着。
楚生跟在她身后,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得说不出话。
半晌,宋听哽咽着开口道,“加上你走后我的一年,我们的纪念,是十五年。”
楚生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忍住即刻就要掉落的泪。
“最后一个展品,是我留给你的,”宋听淡淡笑了笑,释然道,“这场展本就是我为了暂时忘却你而开始,现在,为了彻底道别而结束。”
她拿出桌上的一张纸,递给楚生。
接过,楚生低头看到的是一首词曲。
是自己写给她的那首情歌,是自己留下又留不住的那首歌。
是他谱的曲,是她写的词。
是宋听无意中得到这首曲子之后,就在这间房间,一点点写下的歌词。
楚生细细地一行行读完,最后一道防线毫无反击地被彻底攻破,他用力攥紧了扉页,打湿了纸墨。
眼前的楚生在宋听的眼中,就如她那日复一日的梦里的他一样,真实得不敢相信,可最终一定是假的。
这是愚人节的陷阱。宋听在心里想着,眼泪在她眼里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