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老爷早上起来心情就不顺，脸色阴沉，落雪的话犹如火中加柴，让他的怒火更旺，“上学？去哪上？咱们镇子上有学校吗？再说你都多大了，眼看就要嫁人了，我看你是闲疯了。”
夏太太低着头默不作声。
落梅看了落雪一眼，“你这是受了谁的蛊惑？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有这种想法？”
“以前我以为学校只招男学生，读书上学是他们的事情。”
夏老爷哼了一声，“如果你是男孩子，我肯定会把你送到学校里，即使去南京、北平上学都可以。你一个女孩家，识几个字就行了。”
“现在提倡男女平等，男孩和女孩都有接受教育的权利。”落雪争辩道。
“男女到什么时候都不可能平等。”夏老爷放下筷子，“男人可以出外打拼，可以养家糊口，可以延续香火，女人可以吗？”
“你说的都是好样的，那不好样的也有，我就听说外面有一些男人花天酒地，吃喝嫖赌，抛弃妻子。”夏太太脸色有些难看。
“凡是这样的男人，都是因为家里没有一个好女人，谁愿意守着一个小肚鸡肠、不识大体、尖酸刻薄的女人过一辈子。”夏老爷脱口而出，不甘示弱、豁出一切的样子。
“你这话是在说我吗？”夏太太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怒，“你难道忘了你有今天都是我娘家的功劳。当初我嫁给你的时候，你房无一间，地无一亩，是我娘家拿钱让你去买地，才渐渐过上了好日子。”
“你娘家的好处俺早已十倍二十倍的还回去了，就这点好处你已经说了一辈子，除了这些你还有什么？有本事你也给我们夏家生个儿子，让我们能够后继有人。”夏老爷一声比一声高。
“咱们镇上家里没有儿子的，也不是咱一家，为什么人家都能好好的？就你整天拿这个说事儿。”夏太太针锋相对。
“还不是因为你太霸道了，整天这也管那也管。”夏老爷用力的拍下桌子，站起身摔门而去。
夏太太将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眼里噙着泪水，目光低垂，胸脯明显的起伏，里面盛满怒气。
“都怨你，好端端的为什么非要上学念书。”落梅看着落雪，埋怨道。
落雪反驳道：“这能怪我吗？我是在和大家商量。再说出去念书有什么不好，反正我待在家里也无所事事。”
“我这是什么命啊？”夏太太掩面而泣，“连生了你们两个女儿，然后就再也怀不上了，这几年你爹总是张罗着再娶一房给他生个儿子，要不是我坚决反对，你们早就有二娘了，就因为这个，你爹对我是非常的不满，昨晚你爹又提娶二房的事情，道理说了一大堆，我差点被他说动了，你们猜这回他要娶的人是谁？”
“是谁？”落雪和落梅异口同声的问道。
“小寒。你们想不到吧，他竟然要娶小寒。”
“爹怎么会想到小寒？”落雪感到不可思议，“在这个家里，小寒最怕的人就是爹了，只要他在场，她要么紧张的手足无措，要么躲得远远的。她不会同意的。”她想起五年前小寒刚到来家里的样子，怯生生的，又瘦又小，什么都不懂。她能来夏家，只因她有个不务正业的爹，欠了夏家的钱，还不起，就把她领来顶债。那年她才十三岁，和姐姐一样大，姐姐老是欺负她。
“你爹跟我讲，说小寒在咱们家这么久了，就像咱们的家人一样，大家会容易接受，还有娶她不用额外的花钱，另外她人老实，能干活，不说闲话，不会和咱们产生什么矛盾。”
“娘你没同意吧？”落梅问。
“当然没有同意，咱们一家四口人一起生活快二十年了，一想到另外一个人闯进咱们的生活，心里就非常的不舒服。即使是小寒也不能接受。”
落梅起身在屋里来回走着，边走边凝神思索。她停来下，站在母亲身旁，兴奋的说：“要真是小寒的话就好办了。爹不就是想要个儿子吗？俺们可以收拾出一间屋子，让小寒在他身边，等她怀上孩子再把孩子生下，然后找个人家把她嫁了，只把孩子留下，这样就能完成了爹的心愿，也能保证俺们的生活不被打扰，岂不是两全其美。”
夏太太把女儿的话反复琢磨了一下，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确实是两全其美，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宝贝女儿，还是你聪明。”
落梅听到夸奖高兴不已，很是得意。“洛雪，你怎么没有发表意见，你觉得怎么样？”
“俺觉得身为女人很是悲哀。”落雪冷冷的看着姐姐。真没有想到她会提出这样一个极度自私的建议，这无疑会给小寒带来巨大的伤害。
“悲不悲哀，要看各自的命。”落梅毫不理会落雪的表情，“有的女人生来就是小姐的命，从小被父母像公主一样宠着，长大了还能嫁个如意郎君，继续被丈夫宠成公主。有的女人生来就是丫鬟的命，不但没人管，还要低声下气的伺候别人。”
“俺回房了。”落雪生气的起身离开餐厅，她虽然也认同人的命天注定，但是对于姐姐的说辞还是十分反感。如果晨哥在就好了，他一定会正义正言辞地反对这件事，一定能想办法帮助小寒。
落雪推开自己房间的门，见梳妆台前站着一人，面朝镜子，左照右照，脸上带着笑。
“二小姐，你回来了。”小寒猛然回头，看见落雪，吓了一跳，慌慌张张的取下围在肩上的淡绿色的纱巾，叠好。
“你过来，我有话问你。”落雪在椅子上坐下，“你离家这几年有没有想家？还记得父母的样子吗？你想念他们吗？”
“开始的时候想家，想俺爹、俺娘，现在不想了。”小寒说话的声音很小，听起来有些费劲。
“你喜欢现在的状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