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拿奢靡顶了回去,于是撺掇着叫我去说。没成想我一说便通了,父亲道一点子想头也花费不了多少,说是明年开春易活,好叫人去改修植种的。”
王夫人原不知道,此时听了嗔道:“镇日里花样子多,怪会找事儿的。从前也是就你孤零零一个姑娘,别人那能及得你呢。”
“我想得还多呢。”元春一一算道,“如那等兼有寺、舍、阁、堂等的园子,一步一景的变幻,江南画儿上的好多着呢,只不一定要一味堂皇富丽的方称上佳。只是不好无故在自家大兴土木的,反倒靡费起来。”
贾母点头说道:“这话很是。如那等不知雅趣儿的俗味儿,发了家只知崇阁巍峨、金漆玉砌一色儿恶俗,滥使了钱财不说,只叫那正经知道的人见了笑话。那等肚里有千邱万壑的,即便方寸之地也自千折百叠,恍然不知所穷,全在人布置而已。咱们家布置也好,只是年岁日增,看的多了,便是原惊人骇目的也不足为奇了。”
众人皆道有理。李纨笑道:“老太太自是经过了的,元丫头才多大,自然稀奇,连我见了也咋舌。”
凤姐儿说道:“也有不和年岁有关的。就如这琴,我倒是不懂,怎么听着仿佛不如大妹妹似的。”
原来此时正有人弄琴奏《龙翔操》。清凌凌如皓月初出幽岭,忽而萧萧急急似秋风催鹤西别,勾弄弦变间,倏尔又明澄似银塘雨初歇。浮云柳絮无根蒂,天地阔远随飞扬。
王夫人道:“你只这么说,你妹妹可当真要得意了。”
果然元春便笑道:“这女孩儿弹的是广陵琴派,我原学的是绍兴琴派。技法本不大一样,只是她奏来是与人听的,非十分纯熟、十分淘洗、十分脱化,使人听来便似有些微迂。我原是自娱自乐,纵情之下,反而有生鲜之气。”
凤姐儿说道:“我原也不知,只这么一说,又模模糊糊得似极有道理。可知这读书识字儿的厉害了,我再是没这样的识见。”
贾母笑道:“凭我眼见的女孩儿里头,也不是我自矜自夸的,咱们家女孩儿连丫鬟在内,多强人家十倍的。元丫头更不必说,最出挑不凡的了。”
王夫人忙笑道:“老太太偏心也是有的。”
贾母道:“不是我偏心!”又摩挲着元春颈背说道:“今年原是你将笄之年,本要替你作生日,不好恰逢着国丧。等明年正经好好儿地替你作生日,刚好日子又这么好,咱们叫你父亲和你哥哥办个大的热闹热闹。”
与此同时,外头“小聚”处,一都察院的同年听着似有若无的丝竹管弦声,朝贾珠问道:“那里隐隐的音乐声?贵府后头摆宴了吗?”
贾珠矢口否认:“怎么可能?”
那同年也不在意,啧啧两声道:“嗐,天家早忘了丧期这一回事了……知道吗?听说等过了这一年,太后那里便要选聘些有福贵女入宫的。”
一众人自觉无关,皆兴致缺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