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庾宁的住处离宫门极近的巷深处,外头看着只不显眼,进去却是别有洞天。一应规制布局的奇珍异宝,比宫内竟不差什么,帘褥等也俱是簇新的。
贾珠被人请到花厅上,庾宁却不在,依言说是仍在宫里伺候贵人。贾珠也不介意,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小太监说话儿,慢慢地套问出年龄、入宫经历等事儿。话正渐渐地转向宫内正经贵人的时候,只听窗外游廊上有人笑道:
“耽误了些时候。原要走时,不想万岁爷忽而又叫去,忙乱了一阵子才将将赶来。”
庾宁一身绯氅进来,解下随手掷给小太监,一面叫人上茶:“将前几日万岁爷赐的那好茶拿来泡上,平时就只糟蹋,该拿出用时却要人吩咐,没得只管上了这些子枯枝烂叶。”
贾珠对他三句话离不开“万岁爷”也不以为意,如今正是庾宁春风得意的时候,因笑道:“我尝着味儿还好。虽家是江宁的,京师从小儿住着,我是喝茶只知酽茶香片的。好茗也行,只怕我是牛嚼牡丹。”
庾宁听了便转头命那太监另取那仿哥釉莲子式罐里装的香片来:“这也是里头得的。原是太安宫娘娘爱这香味儿,花开时节特特叫了年轻的宫女侵早采了。我们没福,只因此事后尚膳监里常备着,故这才有的。一罐茉莉的已经没了,这是木樨的,你若尝着好带走便是。”
贾珠转着那罐子看,一面笑道:“我这来一趟又装又带的,贼不走空也不过如此了。”
“这值什么。不过我几次见你还是喝茶的多,香片怕是贵府上女眷喜欢。”
庾宁的话轻轻一拐就由寒暄到了他想说的点了:“若贵府大姑娘喜欢,倒和太安宫娘娘像极了呢——还未贺喜贵府千金上了丹册。”
这还确实是喜。
贾珠罕见地滞了一下方道:“这才哪到哪,明年二月才初选,还不知未来如何。”
“定能的。令妹芳辰又极吉,老娘娘早有耳闻的。更何况这次老娘娘安心要好好儿从贵家这样儿的世家大族里头选,说即如此,方能有那样大方端淑的婵媛。”
庾宁向上拱了拱手,诡秘一笑道:“昔日孝贞娘娘便是有大机缘的,只是嘛……何况万岁爷天聪英睿、超迈今古,虽各娘娘安享尊荣,不比咱们,到底还要知冷着热的、能与万岁爷一处说话儿应答的才好。这样那小门小户出生的,便是环肥燕瘦,也有不如。”
这等题目对贾珠委实有些超纲了,他也无法和浸淫此道的内宦探讨一二。但他到底记着自己为何来此,故说道:
“那些荣华富贵,我们不敢肖想许多,更没想着有凤鸾之喜。只是鄙府虽然这些年败落,家里头凡作姑娘的依然还是老例,家慈原想着不过及笄之年倒也还早。如今仍天真不知世事,骤然离家,吃亏也罢了,只怕有个万一之事,却宫门重重深深,外头我们也不知道。”
直说的是未出阁的娇憨女儿,庾宁也并不疑。当今风俗,凡这样勋戚公侯世家,作女儿的不但极尊贵,比起南方读书仕宦人家出阁也迟。况且庾宁素知荣宁二府嫡脉男女子嗣不昌的,料来这样的人家,女孩儿自然多天真烂漫。
故庾宁说道:“凡我能照看着,定然尽力。只是你也知道我不是六宫监里头的人,反而有时顾不及就完了。”
贾珠深知其意,于是也就着他的话头说道:“你都不行,我们自然更不行了。我倒是也想够着六宫都监呢,却那里有这个庙门供我去得的。”
“若你不嫌,我在那里有几个认识的也还算有能为的。你也知道,夏进忠那个老货把着六宫都监,多少光沾尽了还只管狗圈地儿似的死守着,是水泼不进、针戳不出,里头那些小子我是一概敬而远之的。倒有几个认识的老姐姐在尚宫、宫正几处里,到时候教令妹记着名儿,我这里也给她们告诉了。留宫的时候,多少便宜些呢。”
说罢,庾宁便向一旁的小太监努嘴儿,那小太监写了几个女官的名姓籍贯和现任职司,将它交于贾珠。贾珠看了两遍记下,复还给小太监。
庾宁见了便笑:“三元好记性,只是太小心了些。”
方才他那一席话,贾珠通共也就信了半成。什么六宫监里一概敬而远之,夏进忠要有那本事,就该他叫“戴权”了。不过是庾宁还有自家的心思,并不想实心儿地全抖出去,日后自家可还怎么再挣。倒是几个嬷嬷无大碍,太监和女官也素来不是一处儿被管,且合该此处大用,反而要被盛谢的。
贾珠道:“这怎么说,我谢你还来不及,岂有招祸的。说来你请我来,倒说了我家一车疑难的话,却竟不知你有什么事儿。”
这是方便庾宁开口要好处的意思了,庾宁岂能听不出来,故愈发笑容殷殷:
“却着实是有一等为难的事儿。你知我原看上了卉花胡同靠什刹海的那处房子,那里临着我一间四进院儿,正好买下打通了比这地儿要大些。谁知便有扈侍郎家的也看上了那一处,于是说好的便不认了,反说不成便要告到都察院里去的。买处房子而已,我也难和这样泼皮破落户儿争,闹大了反坏我的事儿。因这卖家原与贵家熟悉,故问问你有什么法子没有。”
贾珠想了半日:“那处我记得是勇毅伯家的住处?”
“是他家。”庾宁风轻云淡地说道,“他家去年因田产一事被翻出来抄家,原想着宫里娘娘能救上一下子的,谁曾想今年他家在宫里头的姑娘也因孝贞娘娘的事儿殁了。如今家里男的杀的杀,流放的流放,女的有作姑子的,听说甚至还有被自家兄弟骗卖的。剩一套空宅子,可不得卖了换钱吗?”
贾珠这才明白过来,原是两处不做人的见这旧勋败落,争着要占人家的房子。人家只好选了文官家卖,到底比素来以贪鄙狠厉著称的阉宦似乎可靠一些。事实也仿佛正是如此,面前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