块玉即便是他极重要之物,又还有何用呢?”
“不,他还活着,一定还活着。”英小小回答得笃定:“这块玉染了他的心头血,这些年来被我用灵力养着,已然不同寻常,能与心头血的主人有所感应。”
说着,她提示青鸾注意玉身上的红色纹路:“这玉身上的血迹鲜艳如初,倘若慕容景身死,血迹则会变得黯淡,这块玉也就从活物变为了死物。”
“你以此来判断慕容景还活着?”青鸾怀疑英小小是太想将功补过,想得都魔怔了,“若如此,这几百年来为何不见慕容景的踪影,他自空桑一战后便销声匿迹,难道他活着,华胥国主还会将他藏起来不成?”
“也不是全无可能。”英小小一如既往笃定,有理有据地同青鸾分析:“慕容景是华胥国千年难遇的奇才,很长一段时间里,甚至可以说他是所有华胥国民的信仰和希望,毕竟自立国以来华胥人就开始修仙,没成想越修越是倒退,而慕容景便是这一代人中唯一有可能飞升成仙的。”
“所以你的推测是,慕容景自空桑一战后身负重伤,被慕容止带回去疗伤,然则他虽未身死,却也性命垂危,为了不使国民信仰崩塌,慕容止便将所有消息隐匿起来,因此旁人其实不知慕容景到底是死是活?”青鸾听明白英小小的意思了,甚至还推测出了她的推测,现在她觉得自己除了具有高超的识人天赋外,还点亮了写话本的技能。
英小小蓦然睁大眼睛,仿佛看见知己:“正是如此!空桑之战后各人去向、再发生何事,我便一概不知了,但此战的关键就在慕容景身上,倘若他还活着,那么一切问题都可迎刃而解。”
青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感觉自己懂了,又没有完全懂,“倘若说慕容景并没有死,而是陷入了昏迷,就这么昏迷了几百年,你总不能企图让我用这块红玉去唤醒他吧?”
英小小将眼睛睁得更大了,她现在彻彻底底将青鸾引为知己。
古往今来不管是现实中还是话本里,那些广为流传的传奇事迹,不都是这样讲的么,故事的主人公在经历劫难之后往往会销声匿迹,但死是不可能死的,而是在一处极为隐秘的地方陷入昏迷,等待着什么人或东西前来唤醒。
主角是不可能死的,只因死了故事就没办法继续。
于是她握住青鸾的手,重重地说了声正是如此:“所以我想,仙使可携此玉转道前往华胥,去打探一番虚实,倘若慕容景当真活着,想办法令他醒来便是此局关键。”
青鸾听着觉得有些道理,仔细一想却又觉得不是那么有道理,总感觉这番推演的某一个环节哪里怪怪的,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一向很能放过自己,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来干脆就不想了,于是将红玉收下,反握住英小小的手道:“那好吧,华胥国我是要去的,但总归这空桑我来都来了,不能半途而返,我打算上去瞧瞧,你要不要同我一起?”
英小小拒绝得很干脆,可见太容易将旁人引为知己的人往往也有一个重大缺陷,那就是不怎么讲义气,“这座山戾气冲天,传言说得没错,空桑已经失去了山神的庇佑,我……我就不再往上走了罢。”
她拍了拍青鸾的肩膀以示对其精神上的支持,随后转眼不见了踪影。
英小小的消失便如同她的出现那般突然,可以看得出来,她逃亡的这几百年间将来无影去无踪之术修炼得臻于化境。
青鸾觉得自己是不怕什么鬼魅的,顶着呜咽的风声,颇为正气凛然地继续往山上走。
她向来信奉一个道理,那就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英小小如此心虚,是因为她做了亏心事,对空桑山上这些战死的亡灵有愧,所以才不敢继续上前。
事实证明,做一个有信念感的人是多么重要,只要自己觉得心中无愧,自然也就不觉得那些鬼魅传言有何恐怖的了。
当然了,事实也证明,一个人心中的信念是多么容易被现实击碎。
当耳边隐隐约约的呜咽之声变为凄厉哀嚎时,她心中原本坚定不移的信念稍微碎了一碎。
当将至山顶,原本掀得人步履蹒跚的狂风骤然停止,身上衣衫与额间碎发却无风自动时,青鸾心中的信念又碎了一碎。
当于漫天大雪中,恍恍惚惚瞧见一抹虚幻的人影自山顶飘过时,她心中的信念已经碎得差不多了。
原来一个人尽管没有做过亏心事,在遇见传说中的鬼魅之流时,也是会心虚的。
她咽了口唾沫,当机立断转身下山,调转了方向往华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