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林峦之来访,沈芸英心中泛起没有一丝涟漪,这是她早就料到的。
她和王虎二人打了个招呼,就由景儿扶着出了院门。
王虎望着她们渐渐远去的伶仃背影,叹了好大一口气,直把心中的酸涩都叹出,转头和王泰目光相接,两双不同的眼里流露出一样的情绪。
行至中途,沈芸英闷哼一声。
“小姐?”景儿感受到扶在手上的力道愈重,担忧地看向身旁的少女。
沈芸英摇头,安慰似地露出个浅笑。
不过并没什么用,她此刻脸色苍白如纸,任谁看了都揪心。
景儿仍旧红了眼眶,但沈芸英没有余力去安慰了。
吃下的药丸开始起作用了,痛处仿佛附着在全身骨髓上,每走一步都如磨骨击髓。
她死抿着唇,全部的注意力都在与潮水般袭来的痛处抵抗。
没走几步,她背后已经是一身冷汗。
这药是劫林家之前,和致盲毒药一块儿在陈伯那儿拿的,皆是陈伯义子所制。
求药时,陈伯谈起其义子语带嫌弃:“那小子剑走偏锋,学毒比学医更来劲儿,这是他几年前的方子,药效凶猛,服用解药能解,但之后有没有其他遗症未知。”
“这半吊子东西给别人用用就算了,千万别自己用。”
沈芸英当时没有答应,只岔开了话题。
因为她清楚要在京城藏拙,仅靠装柔弱是不行的。
这药是必定要用的。
沈芸英垂下眼帘,掩藏袖子下的手不自觉地握了握。
就在沈芸英前往正厅时,沈府正厅正一片寂静。
正座上朱氏悄悄理了理衣裳,默默看了一眼一旁端坐的出尘公子,心中滋味难言。
林世子她是知道的,她参加过的宴会里从不会少了这个名字。
林府有三子,庶长子林长宇常年龟缩府内,外人知之甚少,嫡次子林世镜顽劣不堪,贵女们避之不及。
唯有林峦之温润仁义,相貌俊朗,是京城里有名的公子,也是不少贵女心仪的对象。
他洁身自好到不近人情,不仅家中无一通房,对每一位女子也带着十分的疏离。
至今,披过他大氅,做过林家马车,还让他登门拜访的,只有正居于她府中的沈氏孤女。
昨夜沈逸听她讲完这些后,便说他今日可能会登门,要她到时捧着那孤女些。
没想到竟真来了。
再想那孤女出类拔萃的姿容,朱氏撇了撇嘴,心中嫉妒。
乡下来的野狐狸攀上贵人,得道了。
不过也就这样了,最多是个妾。毕竟哪家世子的正妻是乡下来的哑巴呢?
想到这儿,朱氏心中的不舒坦消散了不少,向下撇着的嘴角也恢复了些。
既然如此,为了沈家,捧呗。
她叹了口气,一双吊眼微搭着,皱着眉心,十分忧心的模样:“也不知昨晚的歹徒抓到了没,沈姑娘昨夜回来脸都是煞白的,瞧着可怜的很。”
一直端坐少言的林峦之闻言立即侧过身问道:“沈姑娘可有碍?可有找大夫?”
朱氏听出其中担忧,愣了下,张了张嘴还没作答,派去请人的丫鬟回来了。
身后跟着的正是那对主仆。
看清二人情形,朱氏倒吸一口气,险些碰倒茶具。
林峦之听见门口传来的动静回头,不由一顿。
少女的脸色比前几天更差了,扶着婢女的小臂艰难地迈步,像是随时要歪倒在婢女怀中。
“沈姑娘?!”
林峦之不由离座往前迎了两步,随后又立马转过头吩咐身后的飞檐,“快去请大夫!”
一向温和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焦急。
飞檐应声而去。
座上的朱氏看呆了,不是说没受伤吗,怎么会这么严重?
少女听见林峦之的声音,一下湿红了眼眶,勉力摇头,嘴唇张合,无声道:
“我无碍的。”
“我只是,有些想父亲。”
她似是力竭,缓缓阖上了眼,一滴泪顺着毫无血色的脸颊滑落。
沈芸英晕了过去。
景儿忍了一路的眼泪,终于哭出声来。
沈芸英住的小院里,丫鬟小厮端着热水炭盆等取暖之物进进出出。
林峦之请来的大夫把完脉,从房中退出,走向守在院中的林峦之。
林峦之站在院中,丫鬟小厮都低眼垂腰绕着他走。
没有看戏的人,他面上的焦急担忧早已不见踪影,只剩漠然。
“如何?”林峦之食指擦着拇指,惜字如金。
大夫毫不意外他的冷漠,垂头拱手回道:“脉象虚浮无力,郁结于心,是早衰之相,如果不疏通心结,恐怕时日无多。”
林峦之擦手指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想起少女泪水涟涟地说想父亲的模样,嗤笑一声:“果然是父女情深。”
想到他与柳无许还曾怀疑过对方身份,这次病重也因昨夜的试探,林峦之便是一哂。
他忽觉无趣。
“这……”大夫不解其意。
“先治着,治不了就随她去见她父亲了这心结吧。”
他三言两语,对屋内缠绵病榻的少女下了最后的定论。
大夫只好去开药方。
飞檐见之疑惑,低声问道:“主子是要放弃……”
林峦之侧眸看去,飞檐迅速闭嘴。
朱氏带着婢女春喜从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