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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手(1 / 1)

在怀渠城飞鱼镇的一个最偏远乡村里,生养了一批朴素而又怀揣着恶意的人,他们日复一日在这片土地上辛勤劳种着,XXX就是这群人中的一个。只是他住的地方比偏远更加偏远。

从乡村里往来最发达的公交站下车,径直往前走二三十米的路,就可以看到一条在荒草丛生中延伸出来的小径。这条小径不仅窄,而且格外难走。春夏之际穿梭其间,草叶若是带着露珠扫在腿上,便会透露出恼人的痒意,等到走完,裸露在外的肌肤上也就出现了红痕。下雨天更可怕,泥泞的土地携裹着各种黏腻的麻烦,通通往脚底涌去。在这时候是无法保持应有的体面的,稍一不注意,狼狈就接踵而至。

实际上,在整个汤汤村——这个雨味儿十足的村里,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保持住永久的体面。最朴素的土地育养出来的人往往是带着原始的野性和欲望,他们被支配的是都市中的人藏匿于深渊最底层的呼叫。

唯一庆幸的是,在汤汤村这个比偏远更偏远的地方里,与几近隔绝属性相对而生的是肉眼可见的清雅环境。那些尘世的烦恼和纠结在甫一接触时,通通就烟消云散了。这烟消云散并不是指那些引人辗转反侧的问题消失了,而是身处其间,你便再也抽不出一点空隙去想着他们。在这个时空里,天气、粮食产量、市场价格……只有这些问题才具有真实存在价值。

在XXX的世界里,他的生活从出生到死亡都是要围绕着屋宇后面的几十亩地进行。也许他的后人也将如此,可是现阶段他并没有后人,甚至连家人也没有。他的人生只有这块偏僻得杳无人迹的土地。

等到穿梭完那段小径后,才算是真正踏进这个最偏僻的地方。它和接下来任何一段路程一样,都带着土地最自然的成分,是褐色的。泥土之上,高茂挺拔的树干绵延,到了夏天,哪怕是正午浓厚的热意也抵不过绿色的枝叶,你可以瞬时逃进它的阴影之下,享有片刻安稳——可惜XXX总要做事的,他得干农活。外面的世界日新月异,而这个地方,永远十年如一日。

打破惯性的只有那些突如其来的事情,通常那一天也显得十分平淡。比如当XXX像往常一样扛着锄具往地里走的时候,就接到了他大姑母的电话。大姑母今年将近五十,在二胎政策开放后竟然赶了回时髦,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全家都沉浸在一股喜气洋洋的氛围中——大胖小子满月的时候XXX就去过一次。这一次的电话是大胖小子的周岁生日,XXX被再次邀请了。

临行之前他特意去银行取了一笔钱。他没有做农活之外的收入,所有的钱都被精打细算,连存入银行都是选择死期以图多一点的利息。因此这一次他为了送礼,把死期改成活期再改回死期,中间很是费了一番功夫。取完钱以后,他就用红封慎重地包裹着,妥善地安置在贴身缝制的一个布包中。等到一进大姑母家里,这笔钱立即就被送了出去,手里还能触摸到被藏匿在身上时所留下的余温。

一年的时间没见,大胖小子长成了一个“小少爷”。“小少爷”皮肤顶顶白皙,又嫩得很,笑的时候除了能看见刚刚长出的八颗牙齿外,还有脸上的酒窝。走路的时候像喝醉了酒,踉踉跄跄的,让人看着随时揪一把心,等真出意外摔倒了,“小少爷”还会扯着小嗓子,用并不利索的话喊着“爸爸”、“妈妈”,无端端让人可爱得紧。

还有一桩谐事。因着大姑母生产的时候年纪颇大,“小少爷”一生下来就当了舅舅,还有一个四五岁的小外甥。可这小外甥是极不情愿喊“小少爷”舅舅的,小孩子和大人一样,他们也有自己的爱恨情仇。

等XXX要走的时候还看见正哄着“小少爷”吃饭的大姑父道,“千千好好吃饭,长大个,身体壮壮,以后爸爸带你打阿虎去,让他喊你小舅舅。”听罢这番话,“小少爷”张开嘴,吃了一口小汤匙上的菜,身体晃了晃,小手在桌上拍了拍,又是一个无端端的可爱。

差不多四个人吃完一顿饭的功夫,小径之后的路程在脚步中终于趋近尾声,一户红墙黑瓦的房子在层层遮掩之中显现出本来的面貌,这并不具备任何美学性,只是山水之间天然就有一股审美意味,连带着这间称得上有些粗糙的房子也就附加上了美。

这种美只能存在于这个特定的时空中,被少数人欣赏着。掩映在繁盛的树丛中是鸟雀和知了的喳喳叫声,关于后者,XXX每年都要准备一杆长竹具,将它们从喧闹中粘出来,然后狠心地吃掉。XXX什么都可以吃,他几乎没有为之害怕的东西。

除了这些,还有高低起伏的青山上漫山遍野应季的花,等被雾气笼罩的时候又添一分美学因素。XXX回家的时候太阳正好落山,紫红色的晚霞在青山绿水的映衬下漂浮出浪漫意味,夕阳一点一点沉入海洋。

等到躺在床上的时候,奔波了一天的疲劳才终于在睡梦中得到缓解,梦里面他又无端端想起了“小少爷”,这样一个孩子居然已经早早找到了“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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