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黎顿了顿,敛了神色,转而叹了口气。
心中铜墙铁壁般的千万思绪仿佛破了个口,她终于把这句话说出了口。
对于这段记忆,心底的某处角落仍是情难自控。
她沉默了会儿,再开口时,声音喑哑了许多,“我们无缘,臣女唯愿殿下此生可以觅得良人。”
灵妃对户部尚书家的幺女颇为满意,前世,这人也是入了谢允丞后宫封得妃位的。
白日,室内并未掌灯。
笔尖悬着的一点墨幽幽滴入盘中,慢慢地晕开,染黑了一片。
纪黎的声音很轻,被冬日冷冽的风一卷,散在空中,落于谢允丞心间,兀自惊起层层波澜。
直至变成不可控的飓风,骇浪。
“阿黎,我觉得你对我还是有在意的...哪怕一丝。”他的语调里还下意识带着几分笑意,可眼神却是毫无光亮,显露出几丝麻木。
他反问她,声音也是被沙磨过般暗哑,“或许当下我们之间存在误会,可往后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带着点清晰可见的固执.
谢允丞迟迟不肯接招,惹得纪黎有些烦闷。
但她并未停下,直视着对面人的目光,神情沉静。
一如往常地行礼,“殿下若执意这般,那臣女便先行告退了。”
这种隐带证求的叙旧并不能缓解室内冷凝的氛围。
谢允丞的视线紧紧锁着她,嘴角微垂,带着几分上位者的不悦与不甘。
在这样的目光中行礼告退,每一眼,都仿佛凿在她的身上。
一瞬一锥。
快要走出门时,她听到一声极淡的自问声。
室内落针可闻,故而那声呢喃便显得格外清晰。
他站在阴影之中,因为有了日光的对比,恍然一瞥,长身玉立,仿佛依旧是当年初识的落魄皇子。
收回余光,一片死寂中,她听见了那句话。
像是在宣战,也更像是寻求一个缥缈的希望。
“倘若...我非要强求呢?”
屋外传来三两鸟啼声,她自顾自走出了门,头也未回。
......
北狄。
席澈坐在干草堆旁,身上都是干涸的血迹。
此时此刻,屋内还有已经发青的尸体,混着外面日间的鸟鸣,场面一时安静且诡异。
胸口起伏,微微喘着气。
他慢慢闭上了眼,不看这满室的血污,亦不理会心头野草般疯涨的烦躁之意。
这是第三批来刺杀他的人了。
北狄对血统的固执并不似中原,要求正统嫡系,师出有名。
只要实力足够强横,哪怕是出自旁支,也能登上皇位。
席澈身为当朝长公主之子,名正言顺,天然更占先机。
仅仅一天多时间,皇位上的那人竟半点也等不及了。
少年素来澄澈温柔的眼眸,此时宛如要来一场暴雨般,显出几丝污浊气息。
吐出了口污血,干脆换了个姿势,等着手下的人回来。
纵然他来之前已经给自己做了无数的暗示和心理准备,到了地方,他还是难受。
每每闲下来时,思绪便总会七拐八拐,想到他们的曾经。
短短两个多月,他的一切却仿佛都或多或少沾染上了纪黎的味道。
身在棋盘上,他毫无所觉。
如今,站在局外,才发现这一切多么蹊跷。
巧合再巧合,就只能说明,这一切都是蓄意的,是计划好的。
现下,黑归黑,白是白,理应分明。
庙宇尚未修葺完成,席澈身着一席黑袍,零星血色缀于上,外面干冷的寒风一吹,撩动他的衣袍和额前碎发。
一路坎坷,草草离开。
远方的旧敌仍在,近里的新仇又生。
如今,不是他可以困于儿女情长的时候。
他眸底的神色清明几分,缓了会儿,闭目养神起来。
不过片刻,卫振就回来了。
他的身后还跟了几人,正是这次帮助席澈突围的将士们。
“少主,东西拿到了。”他扶起席澈,见他挥了挥手便候在一旁不再上前,“免得这东西留着生祸患,少主您还是...?”
“的确是毁了比较好。”
前任皇帝最后死在床榻上,实属不怎么光彩,故而宫中对这事都避之不及。
即便没有言明,也甚少有人去探查这其中真相。
“只是,证据丢了,格尔哈那边也还是这么坐得住?”他接过卫振递过来的火折子,却没有立刻点燃,“你先前不是说,他有高人指点?”
下一瞬,火光腾得亮起,将这些东西焚烧殆尽。
卫振:“不过是朝廷里还堪堪有几个可用之人罢了。”
席澈站起身,走出门翻身上马,面上神色冷漠,“咱们的人,动作还是得加快点。”
群狼环伺,好不容易遇上个只知道打打杀杀的,他的语气有几丝不解,“空有一颗狠厉心肠,也不知...这种蠢货是怎么得的皇位。”
“也不怕百年之后,悲剧重演。”
若说只是想要个傀儡,底下那些零星的幼子显然更符合条件,何必找上这个心思多还不听话的。
“我要是丞相,如今怕是肠子都悔青了。”
“所以,当下情状,才更需要少主为北狄指一条明路。”卫振神色自然,仿佛确定席澈一定能完成此事。
他听了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