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头男离开后,江怀舟拉起黎舒就跑。
他一直紧紧握着她的手,穿过昏暗的长廊,霓光闪烁的大堂,从酒店后面门穿过窄巷,直到刚下过雨的青石板街道才停下。
这一路奔跑中,黎舒一直在回想刚才光头男对父亲说的话,她才明白这么多年父亲一直默默背负了什么,她对父亲的厌弃、恨意是多么残忍可笑。
她一想到父亲卑躬屈膝在酒桌上不断给自己灌酒,只是为了帮自己凑够治疗疤痕的手术费用,心头一阵酸楚,止不住眼泪。
江怀舟回过头来,看到黎舒的眼泪不断得涌出,润湿了她纤长的睫毛,一下慌了神。
“对不起,我刚才怕那个□□光头男找你麻烦。情急之下才那样,不是有意想占你便宜。”他以为是因为自己的莽撞弄哭了黎舒,急忙解释。
黎舒还沉浸在对父亲的愧疚之中,一时没有注意他在说什么,眼泪还是止不住。
“对不起,虽然我本意不是这样,但占了你便宜是事实。”江怀舟面对哭泣的黎舒显得手足无措,反复道歉“一切都是我不对,你要怎么才肯原谅我。”
回过神的黎舒才听清他在说什么,看着他焦急解释道歉的样子有点心疼,又觉得他有点可爱。
他们站在昏暗的石板路街道,下过雨的夜晚行人稀少。路灯灯油渍渍的,混合着刚下过雨的水汽,将街道浸泡得黏糊糊的,但眼前的江怀舟却纯澈干净。
黎舒底下头用衣袖抹掉泪痕,再次抬起头的时候眼神晦暗不明。她面无表情得走进江怀舟,突然用力将他推到街边墙侧。
昏暗的路灯下,她单手撑着发黄的墙壁,倾身靠近他,偏过头轻轻吻了一下他纤薄红润的嘴唇。
那一瞬间,江怀舟憋住呼吸涨红了脸,一脸错讹的看着面前的黎舒。
黎舒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在他耳边幽幽得说“这才算是占便宜。”
她调戏完少年后快步转身跑开,跑了几米突然转过身,挥着手对呆立在原地的江怀舟大喊“两清了。”
从游戏中醒来的次日,黎舒带着父亲爱吃的家乡特色绿豆糕点,前往康圣疗养院看望他。
布置温馨的房间里,林海平坐在摇椅上望着窗外的一颗梧桐树,看着叶子在风中摇摇晃晃得飘落,最终归于尘土。
听到黎舒敲门进来,他转过头漠然的看了她一眼,又缓缓得转过头继续看着树叶。
黎舒知道得了阿兹海默症的父亲,又认不得自己了。她鼻子发酸,走到林海平跟前蹲在他身边,仰头仔细看着他。
看到父亲脸颊爬满的皱纹,双鬓的白发,她回想有多久没有这么仔细得看过父亲,忍不住趴在他的腿上哭起来。
当年黎舒高考发挥不错,进了重点大学,林海平很开心。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晚上,林海平难得的在家烧了一桌好菜,等待回来的黎舒。
黎舒到家后,林海平摘下围裙,从抽屉里拿出一叠装订仔细的材料说“有个激光项目可以治疗烫伤疤痕,我想趁着暑假有时间帮你报名,咱闺女大学开学了可以漂漂亮亮的去。”
“不了,这么多年了,我早就对疤痕看淡了也习惯了,不用花这冤枉钱。”黎舒始终对于父亲在母亲去世后酗酒,对自己不管不顾有着怨言。
“不花心,这个项目是免费的,你不用担心钱的问题。”林海平担心女儿因为项目昂贵才不愿去,匆忙解释。
这句话在彼时的黎舒耳中,像是毫无责任感的父亲贪便宜,将自己当做小白鼠,什么乱七八糟免费的项目都让她去参加,更加重了她的抗拒。
“我说了不去,我现在考上大学成年了,你才想起来关系我。以前那些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又喝的烂醉在哪里?”黎舒哭着斥责他“从那时候起,你就已经失去当父亲的资格。”
林海平低垂着头,搓着那双长满老茧的手,反复说“对不起,对不起,是爸爸没有陪你,是爸爸对不起你们娘俩。”
黎舒没有理睬她,转身摔门离去。那时候林海平的歉意忏悔在黎舒听来,只是为时已晚的自我辩解,改变不了任何发生的事情,无用且愚蠢。
而现在她才明白,那个谎称免费的治疗项目,是林海平无数个日日夜夜,将血肉骨血和自尊心磨碎了换来的,真正无用而愚蠢的,其实是这么多年都看不清的自己。
再次进入零度生物VR游戏,黎舒拿着自己打零工攒的钱,拉着父亲去浮川市有名的小吃街吃宵夜,给他庆生。吹完蜡烛,黎舒突然抱着父亲哭了起来。
林海平老实笨拙有些手足无措,紧张得问她“闺女是不是受欺负了,是谁欺负的你,爸爸拼了老命也要讨回公道。”
黎舒听到这些哭的更厉害了,摇了摇头说“没事,只能太想你了。”
隔壁桌烧烤摊的男男女女有些吵闹,林海平看了一眼说“现在小孩怎么不学好,流里流气的,小舒啊,你别跟他们学。”
黎舒好奇转头打探,隔壁坐着一群穿着校服的男女。其中有个女生穿着明显剪短的校服裙,露出大腿上大片的红色玫瑰刺青,一个皮肤黝黑的男生染着深红色卷发,摸着厚重的发蜡,二人举止亲密。
“你这个发型真好看,像我的男神樱木花道”玫瑰刺青的女生看着红发男生说。
“比你的那个好学生小男友都好看吗?”卷发男生油腻得问道。
“别跟我提他,染个头发像要他命一样,还好意思说喜欢我。”玫瑰刺青女生眼神中流露出一些失落。
“好,好,好,不提他,话说你这个新纹的刺青真迷人。”卷发男生说着就要上手掀女生的短裙,眼放精光得看着那白皙的皮肤上大片的刺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