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幻境,风岚在撕除「巽四」后曾经见到过;但不同的是,那时她是以小男孩介人的角度看过一遍他的经历。她清楚地记得当时的一个细节,当小男孩靠近门的时候,旁边红衣的市松人形正好倾倒了下来与他脸贴脸。
如今似曾相识的情节,她不过是换了一副躯壳,以市松人形的视角,重温旧事罢了。
那么问题来了,上一次她是跟介人的记忆同步,但这一次,又是谁呢?很明显是介人的姐姐,阿舞。而此时,风岚又同时出现在了带带子的身上,那么,只有一个说得通的解释:阿舞死了,而灵魂附着在了带带子的身上,导致了与阿舞沉浸式共情的风岚能够以带带子的视角得知过往发生的事。
所以闹鬼的带带子其实是阿舞的鬼魂在作祟,她锲而不舍不依不饶一直欺负的,原来是阿舞啊!
之前不知道正主儿是谁,风岚倒还问心无愧,欺负鬼欺负得理直气壮。现在真相大白,风岚却莫名觉得有些心虚。
啊,带带子……不,阿舞小姐姐,我真的不知道是你啊!我以为是啥恶劣的邪灵,要伤人害命呢!所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镇压了再说……
风岚正在默念着,就感觉到一抹不屑从心底划过。这完全不属于自己的感情,让风岚吓了一大跳,可还没等她捕捉到这种异常,就被身后夫妻的争执声给吸引了过去。
“……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这样?!阿舞是你的女儿、你的女儿啊!!”
妻子的声音一如记忆中的尖锐,她嚎啕大哭着,似乎经历了最崩溃的绝望。在她激动情绪的衬托之下,丈夫的辩解就显得那样的微不足道。
带带子面朝向大门,因此风岚也看不到身后夫妻俩的动作,仅能凭声音判断他们的状况。
“冷静点!良子,我没有、没有做出伤害阿舞的事!”听动静,他似乎是抓住了妻子,试图解释、试图安抚,“阿舞是我的女儿,我怎么可能伤害她呢?她当时已经没了呼吸了,在我那样做之前她已经死了!”
“借口、都是借口!”良子搡开了丈夫,反作用力让她退后的脚步声急乱无章,而她等不急站稳步伐,就对丈夫控诉了起来,“我知道,你是这样的人、你就是这样的人!为了你的艺术、你的追求,你什么都可以不顾……你不管阿舞,不管介人,不管这个家……
“你一定想着:「反正阿舞要死了,就让她的死更有价值一些吧!」对不对?对不对!”
“良子!”忍无可忍的怒喝打断了妻子的话。争执的余响在偌大的房间隐隐回荡,更让人难以忍受这瞬间的静谧,彷如暴风雨来临前的闷热午后,压抑得无法喘息。
良久,丈夫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强忍着颤抖,沉痛地问对自己误解颇深的妻子:“在你眼中,我真的就那么没有良知、没有人性吗?”
妻子也慢慢地从激动的情绪中镇定了下来:“难道不是吗?”她平静得几近于冷酷地反问,“我们这一家子,迟早都会被你做成人偶!”
似乎被这句话打击到了,丈夫猛地退后一步,勉力支着身子,声音里的波动却愈加抑制不住:“良子,不是这样的……良子,你听我说,我是为了救阿舞啊……”
“我不信!你骗我、你一定是骗我!”好似忍耐到了极限,良子再次歇斯底里地尖叫了起来,她推开了丈夫,转头就往外,“我不能坐以待毙,我一定要保住介人!
竹帘被粗暴地扯开又落下,发出噼啪的响音,风岚听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然后被一脚踢开,又在地上滚了一圈。
风岚:“……”
艹!
而良子却丝毫未觉踢到了什么物件,躬身抱起门边的介人就往外跑。
“良子、良子!”
或许是保护孩子的信念迸发出了无穷的力量,良子的脚步飞速远去。丈夫喊了好几声都没让她回心转意,他怔忡片刻,还是追了出去。
喧闹声很快遥不可闻,徒余沉闷的钝响隔着木质的屋宇远远传来。风岚被留了下来,她被良子临出门的那一脚踢得翻了个面,正正地从缝隙望进了竹帘里面。这角度,让她彻底看清了帘后那躺着的那个人形的凸起。
那真的是一个人,更准确来说,它以前是一个「人」。
白衣绯带的少女仰面平躺在榻榻米上,僵硬的身躯一动不动,长发铺散一地。她无神的双眼睁得大大的,无焦距地直直盯着天花板,再也不会眨动。她的面容保持了生前的美丽与青春,却免除不了亡者的僵直与死气。
和当代人形大师赤砂之蝎待了一段日子的风岚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人傀儡。
风岚顿时觉得身上不寒而栗:阿舞的父亲把她做成了傀儡!
难怪,难怪她的妈妈会这样的失态。任谁出去一趟,回来看见自己活生生的女儿成了这幅样子,都会崩溃吧?就算女儿之前已经过世了也不行。再说丈夫本来就是追求极致艺术的人,把亲生儿女当做人形的原材料这种事,也不是做不出来的……
正当风岚胡思乱想间,主人间的门又吱呀一声开启。没有追回妻子的丈夫失魂落魄地进了来,一边魔怔般地喃喃自语着:“良子,我会把阿舞带回来给你看的……”
他走进了帘帐内,将阿舞的人形抱起,又拂帘而出。无意间地低头,他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市松人形娃娃。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蹲下来,将地上的娃娃捡起,然后放进了阿舞的怀里,正如女儿去世前的那一刻他所做的一般。
“……阿舞……很寂寞吗?让它先陪你一会儿……等等、再等等,你就能回来了……我们一家就能再在一起了……”他的眼神发直,阴沉沉地让人毛骨悚然,仿佛走火入魔了一般。
风岚躺在阿舞尸体的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