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
“用小伤换几日清净,期间又能布置好多事,我觉的很划算。只是你们都说,如此伤害了自己,所以……我是不是错了?”
温恋舒迷茫又悲伤。
错不错的,立春无法决断。
若站在丫鬟立场,她和温恋舒一同长大,自是心疼温恋舒遭这般罪。
可若换位思考,自己是温恋舒,无计可施的情况,的确也会以己为注,釜底抽薪。
立春想了想,“只要姑娘不悔,那就是对的。”
温恋舒冷静了些说:“我不后悔。”
只要能出去,她什么都不后悔,这世上多的是东西,比生命更加贵重,比如信仰,比如自由,又比如……
爱她的家人。
“这便是了。”
立春把她扶到床上,出去拧帕子给她擦脸。
然出去方走了两步,忽觉的哪里不对,立春缓缓转头,不可思议看向阴影某处。
却见本该离去的魏长稷,就站在那儿,盯着姑娘,浓墨沉沉,无声无息不知听了多久。
立春惊讶的想叫!
魏长稷扫她一下。
瞬间立春嘘了声,瞪大眼睛自己捂着嘴,平复许久,方脚步凝重的走回去。
她心情复杂的给温恋舒擦脸,再不如之前说话自在。
不料温恋舒平复下来,忽没头没尾问了句:“立春,是不是我长的不这么好看,他们就不会欺负我了?”
说着温恋舒似乎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
听明白她潜含义的立春,又想到曾经关于大夫人——也就是温恋舒生母舒氏的传闻。
据言舒氏当初的确难产,却并非不能医治。
温颐连夜请了御医救治这位嫂子,谁知舒氏自己无法接受丈夫离世,那般温柔的一个女人,却夜深人静自裁身亡。
舒氏骨子有股狠劲。
温恋舒是舒氏亲生女儿。
立春仿佛能想象到,若自己说“是”,温恋舒会毫不犹豫毁了自己的脸,心扑通扑通乱跳着,立春不动声色握住她手。
思路几番周转,终于寻到开解的思路。
“姑娘……”
“奴婢小时家穷,兄弟姊妹又多,所以很早就被典出去挣钱。”
“夏天我在码头给人做过饭,冬天我在井边给人洗过衣,每当夜深人静,看到自己皲裂的手指,奴婢也曾想——是不是我不够乖?又是不是因为没钱?所以兄弟姐妹中,作为老大我总是被推出去受苦?”
或许夜晚太过宁静,竟让立春有种错觉,这个躺在床上听她说话的姑娘,就像个听人讲故事的孩子,乖巧又安静。
让她刹那间忘却,黑暗处其实还有个男人存在。
“所以奴婢学着听话,也更努力赚钱。”
温恋舒出身锦绣,这些都是她未遭受过的艰难,安抚的拍拍立春的手,“然后呢?”
“然后?然后奴婢攒够了钱,给自己赎了身,当我拿着剩下的银子回家,爹娘很开心。但过了一阵……”
立春默了下,嘴角讥讽,“他们又会把我卖了。”
“头一次是大哥娶亲,彩礼不够。二一次是弟弟上学,需要笔墨纸砚。而后侄子出生、弟弟赴考、爹爹生病,如此反复无穷无尽。等到妹妹们长大,又是和我一样境遇,似乎我们姐妹出生,就是为了给他们奴隶。”
温恋舒拧眉:“不是的……”
“是啊,不是的。奴婢也是那时才明白——”
“他们卖我,不是因为我不够乖,也不是因为没有钱,而是无论我乖不乖,家里有没有钱,等到需要的时都会被他们舍弃。重男轻女是他们的错,而奴婢,不应这份错为他们驱使一辈子。”
听了最后一句,温恋舒稍顿。
慢悠悠眨眨水润的眼睛,自己抹去脸上的泪。
“我明白了立春,你说的对,见色起意是他们的错,我不应因他们的错,去怀疑自己的容貌。”
“是了,这才对,我们姑娘很好。”
温恋舒被夸的笑了笑,“谢谢你立春,我不哭了。等明书出狱,你不要把我哭鼻子的事告诉他,否则他听了,要笑话我的。”
“好好好不告诉,夜已深了,姑娘快睡吧!”
立春给她掖好被子,温恋舒也是真困,没一会儿就呼吸平顺。
只是即使睡着了,刚才那么大一场巨变,还是在她心里留下了阴影,睡梦中闭着的嘴唇翕动,像是在呓语。
立春学着曾经温颐夫人在世那般轻轻拍着她。
旋即就是“叔母”从温恋舒口中溢出。
这是所有没安全感的孩子通病,别人再多劝慰,都不及喊两声长辈。
立春叹息一声,以为这便结束了。
谁知——
“爹爹……娘亲……”
生来没见过父母的温恋舒,终于在这刻卸下伪装,叫几声爹爹,再换几声娘亲,立春听着都红了眼眶。
本该被人万千宠爱的姑娘。
如今却没一个家人,孤零零的躺在这儿。
视线朦胧中有一只手,接过立春拿着的帕。
她抹了抹泪转头,看到的却是本该躲在黑暗重的男人,不知何时竟出现在身后,也不知这样看了多久。
“给我吧!”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