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心情很好,唇角勾起个微不可察地弧度,夜明珠柔和的光辉映在脸上,镀上一层富有神秘的温柔,周身积威都淡了不少。
“许三那边如何?”太后抖了抖手,想起近日那孩子都没过来汇报进展消息,不知道被什么绊住了脚,此时此刻容不得出半点意外。
符淑面露犹豫,垂眸不语。
“到底是年轻气盛,不听话。”太后余光一扫,面色微沉,摇摇头撂下书册,“他不听话那就找个听话的来,明儿给烛丫头传信,该正式点儿碰个面了,等她自个儿找过来怕是都得过完年了。”
说着,又正了正身,似是感慨又似是调侃。啧叹道:“人老了,这耐性竟是越来越差了,什么都等不得,也什么都不想等了。”
符淑应下,走上前,半蹲下去伏在美人榻前,伸手去按揉太后置于外侧的小腿,不赞成地笑道:“可不行说老,陛下哪里老,您这正是好时候呢。”
“惯你会耍花腔,好时候,那是指人家及笄及冠的娘子郎君,怎能是我这般老太婆?”太后舒服地往后一靠,完全陷进美人榻的包裹中,由着符淑力道拿捏正好的给自己揉腿。
她那腿年轻时受过伤,虽不是什么严重的毛病,但到底留下点不利索的病根,尤其每每赶上阴天下雨就痛的厉害。符淑细心得力,每日总给她按一按揉一揉,便舒服许多。
符淑拢了拢毯子,边按边道:“小娘子小郎君们年少青葱,正是懵懂迷茫时候,为情窦所累;等再长得大些,为人妻为人夫、为人母为人父、为人女为人子,还有数不清的勾当要忙活操心,为生计所累,最是烦扰;而陛下这般,非懵懂痴惘,非营生糊口,非上下计较时,不才正正是最好的时候?”
太后闭着眼,呼吸均匀绵长,仿佛睡着了。
符淑没得到回应,不再说话,尽心尽力做着按摩的活计。
殿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掌心指腹揉捏腿腹软肉时擦过衣裳的沙沙声,轻轻的富有节奏,竟也有些悦耳。
良久,那静默无声的人忽然叹了一声,带着说不出的惆怅哀伤,像是风烛残年的弥留老者回顾此生的遗憾,也像开败的白茶寸寸凋零的无可奈何。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然她高高在上身尊位显,还有何遗憾不满?
除了她自己,恐怕没人知道。
符淑等了一会,没等到下文。
……
早朝取消了。
收到这个消息时冷明烛正在用朝食,一同来的还有一身轻甲的孟杭。
孟杭从外面走进来,距她五步之外站了一会,等身上寒露之气消散干净才落了座,看了看冷明烛又瞧了眼桌上饭食。
一碗长生粥,净白的雕花瓷碗里混着粉嫩饱满的花生、桂圆和莲子;一只大海碗里盛了形如偃月的五般馄饨,色泽艳丽,染了浓白汤汁更显晶莹;一碟素饼一碟肉饼,一道虾炙,一道蒸鸭,还有一碟软枣糕。
品类不多胜在精致。
昭华公主的饮食自然精细无比,色香味来说皆是上上品,孟杭只看一眼,便觉腹中些许空落。
晨起为着上朝当值,用饭便有些匆忙,本就没多少饱腹感,如今被她这儿饭食香味一冲,才知饥肠辘辘究竟作何感受。
冷明烛一眼看穿,笑着拍了拍他面前空桌,“一起吃点?”对方无声默认,唤来墨画,让厨下依样再送些粥饼餐具过来。
然后才问,“看你披寒带露,怎的一早就过来了,不用当值?”
孟杭端起茶盏喝了口热茶,点头道:“晨起入宫,才知早朝取消,顺带连我今天的差事都给免了。”
冷明烛:“有事?”
“无事便不能寻你?”孟杭撂了茶盏,竖起两根修长手指晃了晃,”两个事,第一桩,许凛有消息了。”
听他提及这个名字,冷明烛竟无半分欣喜惊讶或是好奇,反而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与前些日子心急如焚找人的状态实在天差地别。
“怎么,你早就有他行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