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靖池顿时像被人一把扼住了喉咙,真话和假话同时都卡在喉咙口,上不去下不来,憋得一脸青紫。
他僵硬缓慢地转过身,迎着那道冰冷的视线望过去,张了张嘴,却又合上了。
冷明烛抱臂站着,他屈膝蹲着,她垂下目光俯视他,淡淡道:“怎么,你无话可说?”
许靖池缓缓摇头。
不是无话可说,而是不敢说。
“这个人提到的那两个字,是为何意?”冷明烛面无表情,声音却冷得似乎结了冰一样,许靖池只听了一句,就觉得浑身都被冻住了,从头冷到脚,从外冷到里。
他知道她的脾气,前有靳妈妈埋伏身边作为阜阳侯眼线,一朝暴露时气得她旧疾再犯,白生生糟了许多罪,受了许多苦。现在又有一个他,虽说没有害她之心,但到底是骗了瞒了她,触犯了她的底线,成为她最厌恶的人。
许靖池哽了又哽,最后低下头去,还是选择不说话。
冷明烛气极发笑,连道了几声好,她一边缓缓点头,一边漫不经心笑问道:“不说是么?”
她的声音不高,很快消散在拂来的微风里。
周边隐隐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还伴着几道温和急促的女声。
华英和墨画带人找来了。
冷明烛在众人到来的前一刻,冷声道:“起来。”
许靖池连忙站起身,与往日一样站到她身侧半步之后,这才瞧见来的不止华英墨画和一众随侍,还有闻律方丈和闻法长老及寺中数位沙弥。
两拨人来自两个方向,都朝着他们过来。华英墨画等人带着衣裳抬着软轿,显然是来接人回去的,可闻律等人一众沙弥,提着僧袍大步朝这走过来,脸上笑容得意,怎么看都没半点忧虑。
许靖池低头瞥了眼横躺在地的玄火国死尸,心想难不成是为了他而来?
华英行近,从墨画手里拿过一件厚实的斗篷,不容分说罩在冷明烛身上,还顺带狠狠瞪了一眼许靖池。
……心虚低头。
闻律方丈与闻法长老上前双手合十,低头行礼:“阿弥陀佛,公主圣安。”
冷明烛斗篷外又罩了层斗篷,显得整个人都臃肿圆润,她费力抬手,“免礼。”
闻法长老直起身的空档,看到地上那具死尸,顿时双目圆睁惊愕不已,扭头同闻律方丈对视一瞬,两人都有些错愕。
华英给冷明烛整理好衣裳,视线往四下一扫,一时怔愣住,随即扯住冷明烛手臂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打量,“殿下可是遇上了歹人?”
不及她说话,华英转头面向闻律、闻法,气冲冲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闻律方丈被她厉声一喝,醒过神来,目光从死尸身上收敛,一如往日深沉慈悲,仿佛刚刚那一瞬间的错愕都是虚无假象。他缓缓施了一礼,“施主是指……这位?”
华英厉声道:“不然还能是谁?我们殿下每年不远万里舟车劳顿来到贵寺,为惠德皇后祈福静修,图的就是贵寺清静安稳,不需劳心费神,甚至因为信任贵寺连侍从护卫都没带几个,可方丈您自己瞧瞧!”
闻律跟着她瞧过来。
华英:“贵寺竟然将闲杂刺客放进来,难不成方丈和长老是受了什么人的指派,想要行刺我们殿下?”
闻律、闻法诚惶诚恐口呼佛号。
闻律道:“施主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老衲作为寺中住持长老,对佛祖舍利起誓,此人与我寺毫无干系,只是不知……这人是不是公主殿下带来的人,一时起了争执失手伤人了?”
他转而吩咐闻法长老:“劳烦闻法长老去查看一番,这位施主伤得如何,可还能医治,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等岂可如众位施主一样袖手旁观、见死不救啊。”
闻法应了一声,上前对着尸体仔仔细细检查,过了片时回归原位,摇头道:“阿弥陀佛,这位施主尘缘尽断,已登西方极乐,待我等为施主诵经超度,愿施主来世顺遂如意。”
闻律点头,“阿弥陀佛,有劳长老。”
冷明烛一旁冷笑,在场之人但凡有双眼睛,都能清晰看见那尸体颈上一剑封喉的血洞,可他偏生还要惺惺作态让人上去查看,毕竟人已经死透了,不管他是哪方派来的人都可以来个死无对证、一了百了,而后闻法一通检查超度流程做完,更显得他们慈悲为怀,彻底摘清嫌疑。
闻律轻叹一声,对着冷明烛施礼,“这位施主到底是公主的人,最终决断还得公主殿下亲自做出。”
果不其然三言两语之下,那人从刺客变成了冷明烛身边的人了。
许靖池按捺不住,想要上前说明,还不及迈出脚,就收到冷明烛一道冰寒眼刀,他只好又收步回去,继续候在她身边。
冷明烛摆摆手,浑不在意似的吩咐:“既如此,那就都别在这聚着了,散了吧。”
华英见机行事,扶着她登上软轿坐稳,一边指挥侍从抬着人先行回去,一边对闻律闻法说:“既然大家都不认识,那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咱连他名字都不知道,超度也没什么意义,便丢到山下喂野狗去吧。”
一众沙弥面面相觑,觉得这样处理属实太过于残忍了。
华英又笑说:“人之死,灵魂轮转已登极乐,还在乎这副皮囊做甚么,昔有你家佛祖割肉喂鹰,今日这人以身饲犬兽,同样是造福后世的壮举,值得我等赞颂。改日方丈和长老及众位大师圆寂之日,倒也可效行此法,得个万事功名,百世流传。”
冷明烛座下软轿已行出一段,华英张口叫住跟在后面的许靖池,“许侍卫,劳烦你和寺中大师们一起将这具尸首按照刚才说的那样处理了,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