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许靖池是近来公主面前的红人,人人都知道他颇受宠幸,应该忌惮讨好三分,但此时华英姑姑亲自发话了,左右小厮那点犹豫顿时烟消云散,迅速冲上前来就要按住他。
许靖池立在原地,尤有些不解,道:“姑姑这是为何?”
华英冷眼望他,哼笑道:“为何?若不是你怂恿殿下半夜三更出去吃风,殿下能发了高热卧床不起?今日仗刑只是小惩大诫,明日惠德皇后祭礼若因你而耽误,更有严刑重罚加身。”
她说了一堆,许靖池单单只听进去那声“发高热卧床不起”。
又看到郎中背着药箱子面色沉重,他只当冷明烛病得厉害,一时自责愧疚,恨不得冲进屋去亲眼瞧一眼,然而理智却将他钉在原地。
许靖池半点不再犹豫地撩起衣袍,双膝着地在众目睽睽之下跪正身子。
“许侍卫这是认罚?”
“认罚。”
许靖池低下头,自行解开胸前衣襟暗扣,双臂一展褪下外衫堆在腰间,又将雪白中衣褪下,露出白皙精壮的上半身来。
他抬头望住华英,坚定道:“请姑姑用刑。”
华英还以为他会仗着殿下的宠幸不服刑仗,吵着闹着要见主人为自己开脱,不曾想竟这般容易认罚了。
这倒叫她有了几分心软。
毕竟自家殿下的性子她比谁都清楚,但凡她开口央一央,这许侍卫恨不得将心都剖出来捧给她,又岂会拒绝,其实这事也不能全然怪在许靖池头上。
但,华英在心里刚为他开脱一些,又觉得颈上一痛,那点子心软立时散了七八。
下面有小厮心思灵活、还算有些权力,平日能在跟前说上几句话的,想着当许靖池的面卖他个好,留待日后当人情用,便上前来对华英求情道:“姑姑,咱们此行没带刑具,而主人眼下正是用人的时候,许侍卫他又认罚态度良好,不若等到回去后再补上。”
华英阴恻恻瞥他一眼,“哦?我竟不知什么时候由你来做主了?”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姑姑莫怪。”
华英:“你说的也算有些道理,看在刑具没带的份上,今儿这刑罚就先记上。”
那说情的小厮暗自冲许靖池使眼色,示意让他说些好话便把这事绕过去。
许靖池此刻脑中只有如何向冷明烛解释的说辞,后知后觉接收到小厮眼色,忙俯首一揖,道:“多谢姑姑。”
华英:“仗刑不施了,但该罚还得罚,你就在这跪到明日天亮吧。”挥手让行刑小厮都退下,她双手端在腹前,清清嗓子一本正经道:“许侍卫就没什么话讲?”
许靖池垂下眼睫,满面歉疚道:“属下不该动手打昏了姑姑,不该趁夜带主人出门。”
“殿下可否与你说过我总是时刻盯着她之类的话?”华英缓了声音问道。
许靖池:“是。”
华英:“想必这段时间你跟在身边也把殿下的性子摸的差不多,”
看着他点头认同了,她才继续说:“她想做什么很难受外界干扰,所以当殿下表现出对你感兴趣时,我和胡符箓才同意你跟在左右侍候,也是希望你能劝谏着点,平时看你行事稳妥,固然喜欢装乖做巧讨殿下欢心、耍点小手段,我们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容了。”
许靖池脸上一红,还以为自己这些小伎俩天衣无缝没人发现,谁知道竟是人人看破不说破地纵着。
华英道:“这几日你在身边陪着,殿下各方面都有转变,我们都私下称你赞你,岂知你转身就带着她胡闹。”
许靖池:“这事是我做错了,我以为多穿些衣裳就不会……”
华英不容他说完,忽将话锋一转,目光如刀看过来,语气沉沉道:“许靖池,你是什么人什么身份都与我无关,但若因为你使得殿下受到伤害,你必然无法活着离开公主府。”
今日她已然将话挑明,算是叮嘱也算是威胁施压。
但凡因为他那隐匿的身份给冷明烛带来麻烦,无需她出言,自有程慧瑾和惠德皇后旧友出手,从这一方面来说,华英更像是在提点他。
许靖池片刻无声,刚刚想好的解释说辞经华英这一说,又有了几分动摇,到底该不该继续哄骗下去?
其实这身份真的算不上神秘或不能说,又何必执着隐瞒。
不如便借此机会和盘托出,连带将玄火国杀手的事一并都挑明,正好让众人都警醒一些。
他打定主意,道:“姑姑,我要见主人。”
“殿下吩咐了,不想见你,你若有心便想好该说什么该做什么,等殿下什么时候心情好的时候,抓住时机。”华英拒绝道。
许靖池张嘴还待说什么,这时墨画端着煎好的汤药过来,他又合上嘴不说话了,只拿目光望着华英以示哀求。
华英居高临下扫他一眼,“你就在这凉快凉快吧,殿下想见你的时候自然会召你。”说完转身去帮墨画打帘子,跟着矮身进去屋里,服侍冷明烛吃药。
这下倒是凉了快,许靖池没将衣裳穿回去,而是继续赤\\裸着上身,以此当做对自己的惩罚。
四月份的天气,按照常理来说已经不冷了,但因为此时身处在极高的丹帝山上,周遭温度远比颍都平原要寒冷许多,午后那会日头高照还不觉,可当夕阳西下天色昏暗下来时,才觉寒气仍旧侵骨入髓。
许靖池在硬石板地面上跪了一下午,双膝早已僵硬没了知觉,又从早起那会就滴水未进,竟觉得头脑昏沉,身子也跟着摇摇晃晃险些撑不住。
他摇了摇头,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抬眸望前头窗子去看,原来屋里已经掌上了灯,昏黄一片,看起来暖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