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男人泪水混合着脸上鲜血,模糊成鲜红一片,字字泣血道:“为何活不下去?!瞧瞧你们,一个个穿好用好,打扮的像画里走出来的神仙 ,哪里知道我们的苦处!”
“小人原本住在山脚下,可是,大光明寺的和尚们忽然冲进家里强行赶走我们,说什么有贵客要来,得征用我们的房屋土地。我们一家老小,连吃穿用度、暂避的地方都没来得及找,就被赶着流落街头。”
“没钱没粮,没穿没用,我除了偷点米粮给家里充饥,还有什么法子啊?你们要怪,就去怪那些该死的贵客吧,怪他们吧……”
“什么狗屁贵客,天煞的贵客,他们来,凭什么占我们的房子,凭什么要我们流落街头,没吃没穿?”
他话音一落,围观人群忽的热闹起来,有的说确实听过贵客的消息;有的说自家亲戚就住在山脚下,现在人也找不到了;还有则说大光明寺的和尚会吃人会饮血……
冷明烛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他们口口声声的贵客,自然指的是她。
许靖池连忙递过去一步,从后面扶住她,附耳悄声道:“事情还不知真假,主人不可轻信,万一是大皇子那边安排的妖言惑众之人呢?”
冷明烛点头,往他扶住自己的手上轻拍两下,转而朝那灰衣男人问:“按理来说,征用农户的房屋土地,应当给以相应的钱财补偿,难道你们没有?”
自然是没有的,不然他岂会有此下场。
冷明烛固然知道这个道理,却还是问出来了。
灰衣男人双拳捶地,又哭又笑,“补偿?还钱财?狗屁!不不不,早先还是有的,就那么一回给了一吊铜板,从那以后什么都没有!以前好歹还留点时间叫我们收拾家当,现在,现在就直接上来一群拿着棍棒的和尚,连赶带打地轰人!”
冷明烛目光微垂,神情淡漠,“丹帝山脚下不止你一户人家,其他人都在何处,你可知晓?”
那灰衣男人忽然坐起身,强行睁开那双肿成核桃的眼睛,盯着冷明烛和许靖池瞅了半晌,“瞧你们两个一身衣裳又亮又滑,人也生得细皮嫩肉白白净净,半点不像我们这的人,贼和尚们说的贵客怕不就是你们吧?”
围观众人一下像沸了水的大锅,人声翻滚,止也止不住,与此同时看向他二人的目光,也从先前赞赏钦佩变得质疑厌恶。
周遭吵吵闹闹,呵责辱骂之声不绝于耳,冷明烛心下烦躁,正待说话,却被许靖池抢先一步抓着手晃了晃。
她仰头看过来。
许靖池微微摇头,示意她先不要承认身份。
冷明烛眨了眨眼,算是同意了。
许靖池低声道:“我们先回寺里,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冷明烛点头,不多犹豫随着他往回走。
人群当中不知谁喊了一声:“不能让他们走!大光明寺人多,咱们拿他们没办法,现在抓住他们俩,就能和贼和尚们谈条件了!”
一时之间,附和那道声音的人越来越多。
方才还给二人让路的人群竟又围将上来,众人纷纷撸胳膊挽袖子,面露凶煞,似乎想要动手当场擒住他们。
许靖池唇角微勾,一面将冷明烛引到身后保护,一面抽出腰间的长剑。
剑刃上寒芒闪烁,森冷无比。
许靖池一手执剑,一手紧紧握住冷明烛的手与之十指交缠,“你们谁想拦我,大可前来一试,有种就不要只动嘴,咱们真真切切动手过两招。”
周边百姓们向来生活安稳,连邻里街坊间的吵闹都不多,何曾见过这等寒冰利器。又听说江湖上有剑客大侠,专门仗剑杀人,手法残忍,加之先前他单手撂倒两个身强体壮的大汉,众人本就对他畏惧不已,哪还有人真敢不知死活上前招惹他。
故此人人喊得凶叫得愣,却从始至终没人站出来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大摇大摆走出包围圈,直到目不能及。
“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那不然当如何,你打得过那个拿剑的?”
“可……”还有人不甘心,想了个主意,“反正我们都知道贵客是哪个了,不如大家一块儿到大光明寺去闹一场,就不信他们还待得住!”
“闹一场?怕是连山门都碰不到就被贼和尚们乱棍打死了!”
“还,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谁的棍子硬谁就是王法,咱们小老百姓胳膊拧得过大腿?做梦吧!贼和尚有上面撑腰,当官的都得供着,你能拿人家咋样?”
“没天理了,没天理了啊!!”
“这叫那什么,叫那官官相护蛇鼠一窝!”
山门依旧把守森严。
但此刻于冷明烛看来,多少就有些讽刺了。
所谓的把守山门,保护昭华公主凤驾安危,不过是僧众拿来压迫山下百姓的借口罢了。
钱他们收了,恶他们做了,这黑锅却由贵客背了。
只怕山下所有人都对她这位贵客恨之入骨,若在此时叫人知道贵客的公主身份,那份恨意也许就转变成了对朝廷、对皇室的怨怼,到时候……
冷明烛不在乎自己名声好赖,却不得不维护皇室威严、冷氏皇权统治下的民心所向。
见他二人行来,守门沙弥弯腰行礼:“阿弥陀佛,昭华公主圣安无疆。”
冷明烛面无表情地点头,越过他行了几步,忽而又折返回来,淡淡道:“我不在这段时间,可有人来找?”
守门沙弥低头道:“回公主,确有一位女施主手持一柄折扇前来寻您。”
“人在何处?”
沙弥道:“那位女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