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院子,闻律方丈一张老脸苍白没有血色,如同鬼魅,他脚下步子轻浮无力,趔趄着就要往后倒下。
闻法长老手疾眼快,伸手化掌抵住对方后背,一把将人扶住。
同时赶忙沿着闻律前心后背轻抚,给人顺通了气,安抚道:“师兄莫急,师兄莫急。”
闻律微微弓起身子,身上袈裟披散到另一边,显得凌乱狼狈,他大口大口喘气,喘了好一会儿,方长长地呼了口气,像枯木抽芽一般活了过来。
他探手抓住扶着自己的闻法的手,恨恨道:“究竟谁在管理那笔银子?”
闻法犹豫片时,又将人扶得稳了一些,引着他缓慢往回走,回答道:“寺中流水账务向来是闻心师兄经手打理的。”
“闻心?”闻律眉头蹙起,额头横向的皱纹硬是被他拧出个“川”字来,“闻心师弟素来稳妥,六岁便拜入我佛,早晚参禅,潜心静修,极具佛缘佛性,在寺中声望不低于你我,不可能是他从中动了手脚。”
闻法撇撇嘴,没说话。
闻心六岁剃度出家,至今已经修行了四十多载,虽说不是方丈,但其威望却丝毫不逊色于闻律,又因为掌握寺中财政之权,更是人人尊崇。
闻律这样说,大致是不想动他?
可想不想动却由不得他说算,闻法心道:公主既然找到他二人密谈这件事,必定是已经查的一清二楚了,闻律若是包庇不报,到时候把人家惹恼了,大光明寺还会有好果子吃么?
他默了一会,缓声道:“咱们拿大皇子与玄火刺客之事作为交换,想寻求公主庇护,结果庇护不成自家山头先起火落人把柄,公主叫咱们自己查就已经是给了个天大的人情了,到时候咱们交出去的人不叫公主满意,师兄可想过如何是好?”
闻法觉出师兄的手轻颤一下,知道他已是有所犹豫,于是继续循循劝道:“一年两千两百两,五年就是一万两白银啊,师兄想一想,寻常小弟子可有胆量朝万两白银伸手染指?”
“你的意思是……”
闻法打断他,轻轻摇头道:“师兄慎言,哪里是我的意思,那是公主要给天下一个交代。”
两人互相搀扶走了一段,终于来到住持禅院。
闻法扶着人进了禅房,将人安置到榻上便要退出房门,还不及出声就被闻律叫住,他只得寻了处蒲团就近坐好。
“师兄还有何指教?”
闻律盘膝静坐,双目紧闭,打坐的一会空档他已经静心许多,语气沉沉道:“此事事关重大,师弟可愿接手处理?”
闻法道:“照理说师兄有命,师弟不敢不从,但这件事乃是公主亲自开口问责,如若由我等长老、弟子处理,可会显得不妥?”
的确会不妥。
至少对于公主来说,可能会觉得大光明寺不敬君主。
“罢了。”闻律缓慢睁开眼,“有劳师弟帮我请闻心长老过来一叙。”
“师兄当真要见闻心师兄?”
闻律轻叹道:“他总管财政,这事不论如何也绕不过他去,且问问清楚吧,我相信以闻心师弟的为人,断不会做出这般事情。”
闻法:“也好,师兄心中有所筹谋便好,我这就去请闻心师兄过来。”
几位长老们的住处相隔不远,不到一会便扣响了闻心长老的房门。
进到禅房里头,方发觉屋里还有个小弟子在,闻法也没在意,直将来意表明,随后等着闻心长老收整衣着随他同去。
闻心半点不犹豫,穿鞋披袍,一边理顺衣摆处的褶皱,一边疑惑不解似的问道:“闻法师弟可知道方丈师兄找我为了何事?”
闻法有意无意瞥了眼一旁站立的小沙弥,笑眯眯道:“不瞒师兄,今日公主下了趟山,回来后召了方丈师兄过去说话,据说是关于给农户发银子的事,方丈师兄或许是要和师兄了解一下情况吧。”
“原是这样,多谢师弟提醒。”闻心穿戴整理好僧袍,仍面无异色,“那咱们就一道走吧。”
行出几步,闻心忽而转回身,朝着角落里站着的小沙弥招招手,“妙悟,你也一块过来吧。”
妙悟被他点名,怔愣一瞬,随即脸色变得青白而诡异,手脚僵硬地走向闻心。
*
冷明烛身上的风寒还没好利索,昏昏睡了许久,刚一醒过来就被许靖池瞧见,
他撩开帷帐,拿两侧帐钩挂好,探身到床榻前头,眉眼含笑问:“主人可要起身?”
冷明烛朝他伸出右手。
许靖池接过那只尚带着温软热意的手,同时伸出手臂攀到冷明烛颈后,稍稍提力气将人扶着坐起身。
冷明烛:“几时了?”
“戌时二刻了,主人饿不饿?”许靖池给她披了衣裳,温温笑着问道:“我给您做碗面吃好不好?”
冷明烛蹙起眉头,“华英与墨画呢?”
“华英原本守在外头,我看您睡得熟就让她下去休息了。”
“倒会指使起我的掌事女使来了?”冷明烛瞪他一眼,但银灰眸中却无丝毫恼意。
她既然肯出声调笑,许靖池自然打蛇随棍上,往她身畔空地蹭进去,笑道:“我哪敢指使主人的女使,不过是想寻个机会叫那你尝尝我的手艺罢了。”
冷明烛嗤笑道:“就一碗面还敢吹嘘成手艺,阿池毫不知羞!”
许靖池:“现在说我吹嘘还早了点吧,您至少得亲口品尝过才能下评价。”他翻身下榻,“等我一会,看我把大作呈上来后,到底算不算吹嘘。”
冷明烛望着他笑,“那你去吧。”
小厨房离得不远,而且做面的流程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