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鞭高扬,车马疾行,幸而最终赶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驶出了此间连绵山路。众人在边县客栈简易安置一晚,等到第二日天亮,冷明烛许靖池等人留在客栈继续歇息,华英带着墨画和几个伤得不重的侍卫外出,前去购买车马装置,以补充遇刺时的损失。
墨画本想再添加一些护卫人手,华英却没同意。
一来此地离京都山高水远,他们对这里风土人文并不熟悉,更不知道人心几何,贸然用人不知道会不会造成难以预料的后果。再者,不是特别培养的护卫死侍,怎会尽心做事,遇到危险时只怕跑得比任何人都快。
因此几人上午时分外出采买,不到下午就回来了。
众人收整好一应用具,只等过了今晚继续上路。
丹雯受的惊吓不轻,夜里安寝时都睡不安稳,噩梦连连,梦里一会是朝着脖子砍下来的大刀,刀身上鲜血滴落,每一滴都像落在她心尖。
一会又是不知道从哪里刺出来的长剑,剑刃又薄又凉,一下就深深地刺进皮肤血肉里,她哀嚎着挣扎,却怎么也挣不开。那把长剑贯穿身体,像一把长钉把她死死钉进地里,身边的人却没看见她似的,任由她嘶声求救,竟一个个都撇下她逃命去了。
“别丢下我,别丢下我……”
“救命,救命……”
她惊叫一声,手脚并用着从梦中惊醒。
墨画也被她吓得醒了过来。
寂静深夜,她这一声拼尽全力的嘶鸣实在明显,像是一道绚烂烟花在漆黑夜里轰然炸开,将隔壁邻屋的人都惊醒了。
冷明烛也不例外。
许靖池见她醒来,赶忙掌了一盏灯烛凑到床榻近前。
冷明烛撑坐起来,抚了抚额头,看了眼坐在床边的人,“你是没睡还是惊醒?”
“这里地处偏僻,我哪里睡得着,还不如替姐姐守夜,叫您能睡得安稳些,没想到还是不成。”许靖池递了杯水过来。
“你睡一会,白日还得继续赶路。”冷明烛就着他的手喝了口水,“我去看看丹雯,她长这么大恐怕都没经历过这样的事。”说着穿鞋下床。
许靖池道:“我陪你一起去。”
冷明烛:“不用,人家小娘子的房间你进屋做甚么?去睡一会,天亮了叫你。”
……
墨画抱着丹雯缩在床上耐心安抚,“别怕,没事的,你看咱们不都好好的么?咱们身边有武力高强的护卫,不会叫咱们受伤。”
丹雯睁眼闭眼萦绕的都是沾血的刀剑,她哭得浑身颤抖,“有人要砍我,还把我钉在地上动不了,没人管我,都走了,所有人都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
墨画抱着她,一边轻轻拍她瘦弱的肩背,柔声慢语道:“那都是假的,你看看有我在你身边,大家都在,主人也在,丹雯这么可爱,怎么会有人舍得丢下呢?那都是梦,是假的……”
冷明烛踱步到门口的时候,从敞开的窗前正看到丹雯默默流泪,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又红又肿,都快睁不开了,许是从昨天哭到现在,一直没停过。
她轻微摇头,这样一个娇弱胆小的小娘子,真的该把她拉进自己的计划中么?她站在窗前,却没进去。
墨画还在耐心安抚,“相信我,过几天就不会再做噩梦了。其实我刚到主人身边的时候,也经历过这样的刺杀,你要说怕不怕,当然怕呀,那么长的刀子就朝着我的胸口砍过来,我害怕死了,连眼睛都不敢睁开,但是你看最后不还是没事嘛?”
“那会子我也整晚整晚地做噩梦,和你现在差不多,但是后来就不怕了。”墨画有些小小的骄傲与得意,“现在我还能拿刀退敌了,必要时还能挡在主人身前做最后一道屏障。”
“最后一道屏障?”丹雯懵懵懂懂抬眼看向墨画,“拿自己的命保护别人,值得嘛,会死的,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什么都没有了,埋到土里之后还会有虫子在身上爬,有老鼠咬,我害怕,不想死……”
墨画轻轻笑了笑,“死,谁不怕呢?我也怕呀,可是有些人就是值得,值得别人为了她死。”
“值得么?”
“当然。”
冷明烛转过身去,不打算再“偷听”,更没有再进屋探望的必要,里面有墨画这个知心姐姐在就够了。丹雯是个聪明的姑娘,想的通也好想不通也罢,她都能为自己选择一条最适合的道路。
等回到房间,许靖池伏在床沿上,似乎真的睡着了,因为冷明烛进去时他都没醒过来。她没去吵他,也没再躺回床上,她手脚放的极轻极柔,拖了屋中仅有的一把木椅到许靖池身旁坐下。
外面的天还黑着,漆黑如墨的天空中缀着无数星子,光芒微弱却胜在繁多。
月光浅淡,透过窗前的纱格子照进来,正好落在许靖池眉眼额间,将他本就深邃的轮廓映衬的更加清晰明了。
他模样生得好,早在第一次见到时她就已经清晰地认知到,但那只是浮于浅薄表层与皮相艳骨的惊艳。她由衷觉得他俊美非凡,却也可以转头就忘,但此时此刻,冷明烛似乎才发觉,许靖池的俊美远远不止皮相。
跟在自己身边,为奴做小,甚至不惜放弃静北候公子的显贵身份,他到底想图谋什么呢?冷明烛想不通,这个问题困扰她太久了,一次次提及,一次次无果而终。总不能是因为前世有缘,今生相许吧?
她忽而觉得自己有些荒唐,什么时候自己也信了虚无缥缈的前世今生的说辞,大致是迷了眼茫了心了。
她探出手,指尖纤纤想触一触他的眉眼,却又半路缩回了手。
*
闻法精心挑选了十个座下弟子,每个人都身手极佳、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