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林沐冉周身的气息太过沉重,纵使陈显静再厚脸皮,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雨势渐熄,车子载着沉默的母女,颤巍巍停在街角。
陈显静拉好手刹,一抬头,便从后视镜里看见密密麻麻的霓虹灯招牌,街道两边穿着暴露的兔女郎候在屋檐下,京城出了名的红灯区,露骨的欲望肆意横流。
“到这儿做什么兼职?”陈显静的神色明显焦灼起来,忍不住训斥:“这哪是你一个学生该来的地方?”
林沐冉眼底的泪早尽了,眼眶又干又疼。她像是有些出神,呆呆哂笑了一声。
“三年前你把我送到那老男人床上的时候,可没问过我该不该来啊。”
声音像紧绷的弦,压抑着猛烈的愠火。
林沐冉故意抬起头,直视着陈显静逐渐垮下来的脸色,一股报复的快意迅速从心底滋生出来。
可她还是觉得难过。
“上学很忙,以后别来找我了。”
林沐冉撂下一句,陈显静的手指颤抖着落在锁上,车门打开,林沐冉迅速逃下去。
她贪婪地尝着雨后湿润的空气,像被丢进海里的濒死的鱼。
林沐冉工作的酒吧在街尾,从后门走进去,靡靡脂粉味弥散在四周,重金属在耳边轰响。
她轻车熟路地换上准备好的短裙,手指沾着化妆台上的大亮片往眼角随意一抹,感觉自己重新活过来。
酒吧里多的是一掷千金买醉的客人,端一晚盘子的报酬足以让她半个星期吃喝不愁。
“小冉,你运气真好。”
林沐冉刚推开房门,便被领班堵住了去路,男人油光水滑的大背头反射着五颜六色的灯光。
“今天来了贵客,出手不是一般的阔绰,每次来光小费都这个数!”
领班比了个数字,将头埋在林沐冉颈前,像是在讲悄悄话,辛辣的气味直往她鼻子里钻。
“正好唱歌的阿荣姐没来,我自作主张,破个例让你去替她,怎样?”
“好。”
林沐冉犹豫一秒钟都是对金钱的不尊重,她很快登了台。
炽热的聚光灯从头顶落下,细细碎碎,像星光织成的网。
酒吧的角落里,几个超短裙打扮的女生聚在一起,窸窣话语迅速湮没。
“我都说了吧,她就是想钱想疯了!”为首的女生戴着口罩,向着台上方向扬了扬下巴,硕大的银色耳环晃来晃去。
“还是阿荣姐有先见之明,”赶来的领班换上一副谄媚神色,对着旁边几个不明所以的女生滔滔不绝:“你们看见左边第二桌了吗?那些人是一等一的难缠!”
领班迅速瞟了眼阿荣,压低声音:“上周阿荣姐主唱的时候,那几个混球,小费给的是冥钞,还要塞在阿荣姐的——呜呜里!”
领班的嘴被阿荣捂上,贪婪的目光却从她凹凸有致的身材上流连,定在一片雪白上。
四周寂静了片刻,流水一样的伴奏从音响中泠泠泻出来,打断了几人的谈话。
领班看向台上的林沐冉,眼底滑过一抹暗色,随即向她招手高叫:“把握机会啊!”
林沐冉握着麦克风,淡粉色的唇被暖光照得盈盈发亮。
心属于你的
我借来寄托
却变成我的心魔
你属于谁的
我刚好经过
却带来潮起潮落
……
她会的歌很少,大多是小时候和奶奶在老旧录音机里听的,那是爸爸第一次外出务工带回来的礼物,磁带循环播放着几首陈年老歌。
曾几何时,她也曾有过一个温暖幸福的家。
林沐冉忽然有些哽咽,干涩的眼眶里浮出薄雾,隔着那层雾箱不远处往,视野里忽然闯入熟悉的身影。
她以为台上灯太亮,揉了揉眼,角落里男子的轮廓却愈发清晰起来。
无人的角落,苏祤倾面前是满桌半空的酒瓶,昂贵的黑色衬衫挽在小臂,右手大拇指戴了颗银色的戒指。
闪烁的光影将他冷峻的侧脸照得忽明忽暗,平日里谦和斯文的模样褪了大半,寒刃一般锋利的气质肆无忌惮地显露出来,可那刃似乎并不伤人,光影流转间,反倒有种说不出的颓靡。
林沐冉的心脏像是被人重重扯了一下,愣怔片刻,歌词也漏唱了一句。
苏祤倾手中的酒杯空了,摔在桌面,他抬眸向她身上望去。
女生温柔的声线隐隐颤抖起来,眸中充斥着惊愕,像羔羊被咬断脖子前一刻的束手就擒。
不知为何,苏祤倾唇角忽然微微扬起。
他的目光没在林沐冉身上过多停留,黑色西装外套随意往身上一搭,结了帐径直起身,很快身影便消失在了街角。
歌已到了尾声,林沐冉耳根红得鲜艳欲滴。
血液顺着毛细血管逆流而上,轰隆隆直冲进大脑,她心绪缠成一团乱麻。
暗恋苏祤倾三年,她几乎从未奢望过与他有什么接触。
他的存在好像从天而降的神祇,只需远远地供奉在高处,普照的金光便足以燃亮她难行的暗夜。
可是……
最后一句歌词脱口而出,音响中“嗡”的一声闷撞。
麦克风被急匆匆撂下,林沐冉招呼都没打,三两步冲出门,向人影消失处追过去。
不知是对苏祤倾出现在此处按捺不住的窥探,还是在他面前献唱的狼狈,抑或是兼而有之。
今天,她多半是有些疯了。
街尾处连接着不少狭窄的小巷,离开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