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魂幡内。 涂山君看向那坐在首座上身着银色绣衣长袍的官员。 四方巾,羽卫帽。 挎腰刀系白玉。 随着日头的上升,光芒从衙门堂口照射进来。 堂皇正大。 光明之下似乎根本就没有任何能够藏污纳垢的地方。 与此同时,也看清楚那首座之人的样貌。 三四十岁的样子,白白胖胖,养尊处优。 笑起来双眼眯成了缝。 “老向啊,不是我不给你面子,你这手下竟敢当堂拔刀,以下犯上。” “我实在害怕,万一哪天,他突然脑袋一热,我的脑袋搬了家。” “老向你说怎么办啊?”白胖千户起身,走到了老向的身旁、 伸手拍了拍老向的肩膀。 面露惊讶的神色。 老向的右肩,竟然空空如也。 但是惊讶的神色闪过,他就恢复了镇定,反而目光坚定。 “大人,是属下驭下不严,我会一力承担。”老向愈发恭敬,脸上的皱纹和刀疤堆砌在一起遮盖了神情。 眼看老向如此识趣,白胖千户反而意兴阑珊。 欺负这种老油条子没有任何成就感。 还是外面那个被绑着的年轻军卒更有意思。 白胖千户摆了摆手:“你就带回去吧。” “对了,把抚恤也带回去,共二百两。” “都在这里了。”说着,白胖千户将一个布袋递了过来。 放手。 吧嗒一声。 布袋摔在地上。 向百户赶忙捡起,只是一摸袋子,向百户神色骤变。 手中的袋子估摸也就三四斤的样子。 远远不够一人四十两的抚恤银子。 向百户知道上头的大人们要拿点,但是往常不该拿这么多。 手中这个布袋里可能就装了四十两左右,平均分下去,一人还分不到十两。 向百户攥紧银袋,声音微微颤抖,看向白胖千户:“大人,这…不合规矩。” 白胖千户的眼睛一瞪,吊高声:“规矩?” “中堂拔刀,以下犯上,按绣衣卫内部的规矩,当斩!” “你跟我说规矩,你的手下可不怎么懂规矩啊。” 尊魂幡中的涂山君冷笑。 这死胖子算盘打的真好。 明显是因为抚恤银少了足足八成,这才激怒了石柱一干人等。 加上看老百户丢了手臂,更好欺负。 索性用此事施压,打算将事情压下去,让他们吃个哑巴亏。 向百户脸上的疤痕颤动,攥紧银袋的手更是青筋外露。 他就是断了手,也还是二流高手,内气充盈。 打死这个虚胖千户也不过一招之间的事情。 但是最终他还是没有动手。 这种事情他遇见的多了,只是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看来他的靠山出了问题。 向百户拿起银袋想要离开。 迈步的瞬间,白胖千户喊住了他。 “老向,你老了,待在这个位置上太久不好,得给年轻人机会。” “这样,你赶明儿修书一封,向衙门乞骸骨。” “不仅仅你的手下我可以当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放了。” “就连缺少的那些抚恤,我也给你补全。” “看在你为朝廷尽忠路流血的份上,我再私人赠送你五十两,当作你安家费。” “你看如何?”白胖千户摸了摸自己嘴角上的胡须,眼睛眯缝起来。 向百户猛的回头,眼中精光闪过:“靖安侯世子是不是出事儿了?” 白胖千户似乎有些诧异,这个老庄稼汉竟然会有这么敏锐的政治嗅觉。 不过就是被发现了也无用,靖安侯世子的事情基本上属于板上钉钉。 没有什么回旋的余地。 拖的久了,可能人都要没了。 老百户长叹一声。 一路上折损了五个兄弟,断了手臂。 终于返回梁都,身后的贵人又倒了。 为了那区区二百两银子,竟然要将正六品的绣衣卫百户拱手奉上。 不甘心又如何。 拥有能打死白胖千户的武力又如何。 他得为跟着他的那帮子军卒兄弟考虑。 为他们、也为自己的家庭考虑。 “我知道了。” “我愿意递上折子。” 那么一个瞬间,向百户挺直的腰板弯了下去。 一下子苍老了十来岁。 老了。 “来呀,把外面那个绑着的放了。” “再把准备好的抚恤金给向大人带上。”白胖千户朗声的吆喝。 向百户走出光明正大的中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