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临钟湖畔已经多了丝丝绿意。 就像朱自清的‘春’里描述的那样,山朗润起来了,水涨起来了,太阳的脸红起来了。 湖面的结冰都消融了,消失了大半个冬季的火红色大鸟与水牛们开始重新成群结队,出现在湖岸两侧。正午时分,刚刚下课的年轻男女巫师们路过湖岸,总会顺手丢下一些碎面包、麦片、或者豆干,给湖里消瘦的客人们增添一点营养。 开学与开春类似,都会给这个世界带来一股勃勃生机。 郑清陪着伊莲娜走在这片充满生气的土地上,从里到外都充满了激情——这也是他在聊天时不知不觉跑偏的最主要因素。 好在年轻的公费生及时醒悟了自己的谬误,将话题转回女巫身上。 “不要总说我,你呢?”郑清的目光扫过伊莲娜怀里抱着的几本大部头工具书,好奇道:“还在研究那些古代符箓吗?需不需要我帮忙?……只需要给我在双唐记买两个会杂耍的糖人儿就行,蔗糖或者麦芽糖不限,我不挑剔的。” 听到男巫的自荐,吉普赛女巫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能更便宜了,”郑清装出一副苦恼的表情,强调道:“能掌握全部基础符箓的巫师,在第一大学的学生中也是很少见的。” “是独一无二的。”女巫微笑着,纠正道:“据我所知,所有学生中,只有你一个人掌握了全部的基础符箓。” 这个夸奖很真诚,毫不做作,令郑清听的心花怒放。 初春的阳光透过树枝间的缝隙,落在女巫的发梢与肩膀,给她白皙的皮肤镀上了一层漂亮的釉色。配合着她此刻露出的笑容,让年轻的公费生忍不住呆了呆。 察觉到郑清直愣愣的目光,伊莲娜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微微侧过脸,假装在观赏湖中那些伸着脖子讨食的红色大鸟。 酒红色的大波浪长发随着她转头的动作,在半空中轻快的旋转了半圈。发梢擦过郑清的脸颊,却让他的心底痒痒了起来。 就这样,气氛在纠结中沉默,于无声无息间,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过湖畔、走过图书馆前的小广场、穿过林间小路,来到后苑的分岔路口。 向左是男生宿舍,向右是女生宿舍。 伊莲娜终于想起来回答郑清之前的问题了。 “有阵子没研究它们了,暂时不需要帮忙……而且最近在帮一位学姐处理私事,这些工作可能会暂停一段时间。” 说着,伊莲娜拍了拍怀里的工具书,委婉的拒绝了男巫的申请,但却又给了他一点甜头:“不过糖人倒是没有问题……前两天我刚刚在双唐记买了一点,下午符箓课就给你带来。” 说罢,未等郑清回答,便挥挥手,轻盈的离开了。 长发飘逸,带走了男巫的许多思绪。 徒留下一个空壳,站在原地,呆滞良久。 …… …… 吉普赛女巫并没有食言。 周一下午的符箓课开始之前,她便带着一小盒糖人,送到了郑清的课桌上。引得周围男女巫师们一片哄乱。 她送的糖人是装在一个罩着玻璃盖子的橡木盒子中。 盒子有些重,漆面光亮,却没有抹去原木材料上的山行纹路;木盒的侧面,清晰的烙印着‘双唐记’的标记;透过上层的玻璃盖子,可以清晰看到盒子里面的糖人儿们。 与双唐记的一贯风格吻合,盒子里的糖人并不是整齐码放在架子上,而是用一些精巧的小魔法,构建了一个有趣的场景。 伊莲娜送的这份礼物中,盒子里的糖人儿们就在踢足球。 绿苔铺就的草坪,牙签搭建的球门,绿豆大小的足球应该是芝麻糖裹出来的,白色的球面间隐约透露出几分油亮。 盒子里,由麦芽糖与蔗糖组成的两支球队不知疲倦的在绿茵场上往来奔波,追逐着那颗小足球;嵌在盒子边缘一圈的小喇叭花声嘶力竭的喊叫着,给场上的队员们加油鼓劲儿。 郑清记得他在双唐记的橱窗里见过这个礼盒,标价不菲,要以金豆子来记。只不过伊莲娜送给他的这个礼盒应该属于精简版本,因为球场两侧看台上的座位里并没有坐着糖人观众,而且绿茵场下也没有挥舞胳膊的教练、坐席候补的球员以及跳舞的啦啦队。 但不管怎样,这份礼物都让年轻的公费生大喜过望。 接下来的整整一个星期,郑清在宿舍的时候一有时间,就端起那个橡木礼盒,兴致勃勃的观看里面的足球比赛——虽然他对足球规则只是一知半解,但这却丝毫不影响他判断哪一边儿进球数量最高。 按照他的计划,被吃掉的糖人,总要优先从输球的一方开始。 如果有哪支球队的某位球员,因为魔力不济,开始在绿茵场上跌跌撞撞跑不利索,那么为了其他球员的安全,为了整个礼盒的完整,郑清也只能违背自己的意愿,破例先吃掉它了。 由于他设定的这些复杂的‘吃糖人规则’,以至于直到周六的时候,球场上还有七八个糖人在绿苔上往来奔波,没有被吃掉。 这天中午,第N次观赏了足球比赛之后,郑清叹口气,恋恋不舍的托着橡木盒,递到萧笑面前。 “帮我看一会儿。”他叮嘱道:“里面还有七个糖人……它们被团团盯了很长时间了,一定要小心,不要被团团偷袭成功。” 扒在辛胖子肩头的肥猫暴躁的喵了一声,似乎在鄙夷年轻男巫的小气。 “吓我一跳,”萧笑扶了扶眼镜,接过那个礼盒,轻嘘一口气:“我还说你怎么突然抽风,把你宝贝了这么长时间的东西送给我。” “不是送,只是暂时帮忙保管一下。”郑清强调道。 萧笑点点头,顺口问道:“是去蒙特利亚教授的实验室吧……记得带笔记本,多抄点有用的东西给我带回来。” “还有记得问一下蒙特利亚教授,招不招专业基础扎实的实习生!”辛胖子热切的看着郑清,补充道:“清哥儿,我可全指望你了!” “晓得了,晓得了!”郑清摸了摸挂在腰间的灰布袋,冲室友们挥挥手,拉开宿舍们,消失在灰色的走廊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