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掌触碰实地,姜鸠腿膝一弯,整个人往前软了下去。
萧修晏将人拦腰抱起,将身上披风扑到地上,把人放在烧得烈烈炭火盆附近。
温暖席卷全身,姜鸠此时整个人脱力,手掌仅仅拽住身旁人衣襟,“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姜鸠微扬了扬下颌,阖起双目。此时没有太多力气容她跟萧修晏争辩。
“你知道等你的下场是什么?”萧修晏从有了这个念头,比谁都知晓自己在做什么,“午门问斩,曝尸荒野,野狗肯骨。”
他不明为何这个女子宁愿死,也不愿意翻口供。
“挺好的,和父兄们一道的路。”
明黄火光映照着她苍白面容,脆弱温婉,却了无生气,如同视死如归的砧板鱼肉。
一瞬间,萧修晏气得脑中空白。
怀中的人攒些许力气,睁眼一片清明,却还要笑他:“二公子你太傻。难怪你不得世子妃喜爱,性子呆板执拗,不懂变通。如果是大公子,此时定然将我在肃荣王府的东西仆从发卖干净,东西焚烧殆尽,恨不能府上没有过我这号人。”
“关键您还不会说话,白长了一张嘴。”姜鸠想起好笑来,伸出手指点了点萧修晏的唇瓣,“相处许久,也没见你对我多有情意,此时却甘愿为我犯险。不过公子,为了我不值得。”
唇上短暂触觉,快得他来不及攥取。
“公子。”姜鸠素来怕冷,费力说完一番话,习惯自然地抱住萧修晏一只胳膊,疲倦困怠,“你是欢喜我的吧?不然在山寺内,你不会任由我抱住你的手整整一夜……”
这话如石破天惊,萧修晏脑海里面炸开来。
一定要救她吗?自己一定是要非她不可吗?从初见时,她刻意接近,一派良善之下心思暴露无遗。
去寻常女子避之不及的暗娼馆。山间那场刺杀,毫无犹豫为自己挡下致命刀剑。
她不同于长安城锦玉骄纵的闺阁女儿,相反骨子里带着几分天然未经雕琢的烈性。
生长于北疆女子偶尔会随父兄进山捕猎,亲手了解猎物时,脖颈喷涌而出的鲜血溅于面容,是一种野冽的美。
等她整个身子回暖,内监归来时,萧修晏离去前问她:“我若救你,你往后只忠诚于我一人,不离弃背叛,可否?”
姜鸠缓缓掀开眼,一双眼眸还是澄澈无比,近乎往入他的心里,眼神迟疑着,似在询问着什么。
。
储君昏迷两日,太医院竭尽全力,数十个医术高明的老医丞扎针放血,幸救回储君。
贺钧雾身为刑部尚书,见了牢里的姜鸠,除却一进诏狱受得十鞭,身上再无其他刑罚。显然是有人关照过,她在太子昏毒时候,还能留得一条残命。
再看宫中皇后瑞王,私下是下了死令的。
究其缘由,是她暂居府上的萧二公子,拜去太极宫皇帝跟前,也不知说了什么,久不见嫔妃皇子的皇帝下旨竟然默许他五日期限,同内宫门六司揪出毒害太子的凶手。
“太子殿下。”
萧修晏跪在储君起居殿中,容他屏退左右,才开口道。
太子好似知道萧修晏要说什么,率先开头道:“修晏,你若敢为那个女人求情,本宫定叛你同罪!”
“殿下。”萧修晏不解释,俯身再拜,起身时从袖中拿出一个东西,奉了上去,“殿下雷霆之怒难惜,特奉上此物。”
少顷,太子拿着手中巴掌大的东西,愣了愣,诧异看向萧修晏,“兵、兵符?”
“你怎会有长安城金卫兵符?!”此物自先祖开朝时,十分重用武将,特命制豹符,赏于国之重臣。
得此兵符着,可招募兵士五万。天下大乱时,举兵护君。
“此物是臣之祖父,赠于臣的弱冠礼。”萧修晏恭敬答道。
太子愣神之际,手中兵符轻量,却在一瞬间重于泰山。太子嘴角抽了抽,险些失态。
朝野皆知,皇帝对外有故抱恙,命太子监国明面上是让他早早担任储君之职,却不让同时皇后之子,且有封地兵权的瑞王离京。
而太子除了名号,唯一能使唤不过宫中的宫婢内监。
太子无兵权,而萧修晏此时奉上之物,如同孤寒雪中送暖房炉炭。
“臣愿以此物换取牢中姜氏一命,请太子成全。”
太子抿唇,大病一场之后身体虚脱,醒来时遭罪。他自幼无人庇护,面上对谁都温和,却养成私下冷血嗜血的脾性。
“你可知,本宫眼里向来不容一丝叛逆之人。”
太子眼中凶光暴露无遗,他恨不得将那女子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萧修晏俯跪在地,再次向太子表明忠诚,“殿下!待臣将地下赌坊一事查明,自请流放,做太子一枚棋子,为您去南方一带笼络势力。”
“修晏,女色误人。”
太子权衡思量,幽幽叹出一口气。
萧修晏心中一块大石恍然落地,太子此言便是要放过她:“臣甘之如饴,殿下大恩臣定当竭尽全力。”
“去吧,本宫修养好身子,能起身走出东宫之时,莫让本宫知道她还在长安城。”
太子乃未来天子,自有荣威在,即使萧修晏奉上兵符,自请流放。姜鸠此举亦是犯了大忌,令人恨之牙痒。
“多谢太子。”
萧修晏退出殿门,正好碰上端来药膳的贺盈盈。两人交情不深,仅仅是因他与兄长相熟罢了。
“二公子。”贺盈盈唤住他,下了几步石阶,走到萧修晏身边,她往殿内瞧了瞧,犹豫向他道:“查出来凶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