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客栈一楼的大厅内人头攒动、纷纭嘈杂。
这个客栈和绝大多数小城镇的客栈一样,二楼是旅人的栖息处,一楼是饭堂且对外开放。
很显然,食客们的激动心情压抑着进食的欲望,虽说早已坐在桌前,却放任吃了一半的早餐的热气肆意的飘散。
“掌柜的在哪呢?”一句不大不小阴阳怪气的声音,引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声音还未完全落地,从门外进来五个公差打扮的人。
斜对门首靠近柜台的三位熟客,本来正指手画脚的围坐在桌旁。声音起处,惊得那位迎门而坐、虽已吃完早饭但谈兴正浓的老兄,慌忙闭了言语一蹦而起、缩首垂肩做贼般的闪至墙边,方懒散地依在窗畔,两只眼睛恰到好处的随着进来人的脚步移动。
原本正就着同伴的添油加醋的神侃,有滋有味的吃着早饭的另两位,被他的突变弄成了丈二和尚,仿佛被施法定住身形的猴子。
不过,很快他俩就弄清了事情的严重性。
一位慌忙将剩下的半碗汤一饮而尽抽身便走。
另一位也忙不迭的半步不离地尾随其后,半路复又转回,一手将原本属于自己的包子抓起,另一手端起热气腾腾的汤碗抢步追赶。由于热汤淋手的缘故,赶了没几步便龇牙咧嘴地止住脚想要换手时,复又意识到另一手正抓着包子。迟疑片刻,如梦方醒般拐弯紧走两步,将包子笼越过一食客肩头,放到近身的桌上,将汤碗换到此手,另一手甩个不停。不料汤又淋手,复以前手来换,甩此手,汤又洒……
满屋人无一例外地爆笑起来。无情地嘲笑声终于点化了此人,他面红耳赤的在众人地哄笑声中,颤巍巍的把碗放到桌上,含混不清的暴了句粗口。
初进门时执法者的狂妄也早已一扫而光,前仰后合的公差们少有的“与民同乐”。
为首者到底“见多识广”,嘻笑之余忽而意识到自己竟然是这起闹剧的始作俑者。既有如此想法,便也理所当然的从这哄笑声中嗅出嘲弄自己的味道。一念及此,脸上的笑意还未完全消退,眉宇间陡然阴云密布,随着这一道道沟沟坎坎的出现,一个仿佛刻坏了的马脸,顿时变得狰狞可怕。
“周轩!”恼羞成怒而又无处发泄,倒霉的自然是掌柜了,捕头袁豹黑红着脸拍着柜台厉声喝叫。
周掌柜慌忙撇下正应酬的客人,趋步近前:“二爷,二爷,我在呢。请问二爷有何吩咐?”
“我来问你!”袁豹双手往后一背,傲慢地扫视了一遍大厅内或立或坐的一干人众,官腔声复起:“今天早上的凶杀案你可知道啊?”
“二爷,这事就发生在离小店不远的斜对过,动静那么大,小的虽没全瞧清,倒也看到了一些。”
“那好,既如此,锁了,带!回!去!”并不转身,只是眯斜着眼睛吩咐身侧的伙伴。
“哎!慢着,二爷。小的这是犯了什么罪了,为嘛锁我呀?我,我……”
“我来问你!”依旧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本城共有几家客栈呀?”
“二爷,瞧您说的,不就小的这一家‘悦来’嘛!就这,若不是靠几位爷和众乡邻照顾……”
“这不就结了。”捕头袁豹袁老二不耐烦的打断满脸堆笑的周轩,“外来的凶犯除了住你这,还能在哪儿落脚呀!而事到如今还不见你向官府提供情况,你他娘的即便不是同伙,也有隐匿不报的嫌疑”
如此令人哭笑不得的逻辑终于使周轩明白过来:“二爷,您几位辛苦了。”
一边客气,一边从身边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出些许散碎银子,反手抓住袁豹伸过来原本指着自己的手,顺势将碎银扣在袁豹的手心里。继而,轻轻握住袁豹团起的手,摇了数下:“二爷,别说住宿的,就连来这儿吃饭的,都没有生面孔。喏!您瞧瞧,全是街坊邻居。”顿了下:“几位爷,忙到现在早点还没吃的吧?来!几位爷,坐这,今儿早饭算我的!”
一边说,一边将袁豹拉到近身的桌子旁,用搭在手臂上的毛巾迅速的抹了抹:“柱子,包子!快给几位官爷端包子。”
袁豹偷眼扫了一下银子的成色,见同伴早已急不可耐的落了座,便朝周轩拱了手:“那,兄弟再盘查盘查,或许凶犯另有藏身之处也不一定。”
看其他几位已提箸在手,便不再客气:“周掌柜,你先忙,你先忙。”
一抬腿,一脚踩在桌前空余的长凳上,借整理裤脚之机,将碎银塞入靴筒,伸手抓起两个包子,张口就是一个:“汤,汤,别忘了汤!”含糊不清地吩咐后,毫不理会众人的眼
神,收另条腿蹲上长凳,埋头狼吞虎咽地吃起
来……
“嗵!~”窗外一声巨响重又打破刚刚恢复的“平静”,紧随其后的耀眼强光迅速点燃众人的喧闹。
食客们“轰”的一下涌出屋子,只见天空中一个刺目的光球正伴随着噼噼啪啪的炸响四散开去,随风消融进飘荡的云彩之间。
古城人逢年过节虽也燃放烟花,但,升的如此之高、如此明亮的却不曾见过。况且,在这样一个不平常的早晨,又出现这么一个将太阳比得都躲进云层之中的“烟花”,更是激起众人的疑虑和恐慌。
“哈哈!哈!哈!”一阵阴戾的笑,声音不大却清晰无比的从客栈内传来,仿佛来自遥远地狱的呼唤,气若游丝却又使人不寒而栗。
刚刚冲到街上的众人复又如潮水般退回客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