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本在海外清修,志在仙道,若非安期生祖师曾参与诛杀饕餮,并留下代代传承誓愿,即便神州陆沉,我也无心理会。”无撄子语气冷淡到了极处,即便同在亭中,他的身影仿佛也远在天边,无法捉摸。 “你说不想惹麻烦,可当年河阳血案过后,你还是救走了小灵音啊。”木鸢语气微妙:“没想到啊没想到,你这人浑身上下冷冰冰的,居然喜欢这一口。” 无撄子神色未见变化,却说道:“你若是继续不知好歹,我不介意派遣神荼郁垒前去把你的魂魄拘走。” “哇,好狠好狠!”木鸢喳喳叫了几声:“没所谓,反正姜偃死了不知多少次了,但姜偃永远都在。” 无撄子不打算探听对方秘密,凉亭内中一时陷入沉默,还是孙灵音主动开口打破寂静:“师尊,程三五这种修炼之法,难道没有弊端么?” “有。”无撄子语气稍稍缓和:“炼铁成钢,尚且有火候不当炼成废铁的可能。而程三五以杀伐争斗不断锤炼自身,稍有不慎便是被死于杀伐。杀人者,人恒杀之,此乃物理常情。” 孙灵音眉头微蹙,天生泪容的她更加显得两眼汪汪,似乎又要流泪哭泣。然而无撄子知晓,她这位弟子自从经历灭门之祸后,便再也不会哭泣了。 “小灵音,我是不建议你找程三五报仇啦。”木鸢见少女望来,解释说:“倒不是要劝你宽恕仇人,只是程三五一旦被杀,会招致怎样的后果,我们这些老家伙也不能完全确定。搞不好重新把饕餮放出来,那大家就一块玩完了。” “明知如此,就不该把程三五放入尘世。”无撄子直接点破:“闻夫子有些盘算,并未向你我完全透露,我们至今依旧不能肯定,万一程三五身死,会发生怎样的后果。” “可我们谁敢赌呢?”木鸢扇动一下翅膀:“不过嘛,好在程三五的实力深不可测。如果拱辰卫那个胖成球的昭阳君真要试图动手,估计只有死路一条。” …… 程三五一路向南疾驰,在临近鸣沙县界时,便已追上张藩三人。 “你……”张藩见程三五满身干涸血污,衣物破烂,隐约可见保护躯干的银蚕丝甲,想来这件内甲替他挡下许多致命伤害。 “放心好了,我在中途特地放慢了几次,确定没有追兵赶来。”程三五一脸自信。 胡乙与许二十三都流露出惊疑神色,似乎没想到程三五真能活着逃脱追杀。 “你杀了多少人?”张藩当即严肃问道。 “呃……城内的没算。”程三五掰着手指回想道:“城外那些骑兵,应该有四五十人吧,都被我杀光了,最后几个想逃跑的,被我投掷马槊射死了。居然敢临阵脱逃?哼!” 张藩勒马停步,身体微微颤抖,他像是有些难以接受,按着额头喘息了好一阵。 “你知不知道,如今你的所作所为,已经不再是灭门凶手,而是完全可以被视作外敌巨寇!”张藩失态叫嚷道。 程三五被对方喷了一脸唾沫,擦了擦脸道:“什么外敌?明明是他们问都不问就直接动刀动枪,我要保命,只能杀出一条血路来。你跟对面讲道理,对面跟你掏刀子,解释个屁啊!” “绣衣使者不是这样办事的!”张藩对自己的决定无比后悔:“当初就该让魏应给我们带话,直接表明绣衣使者的身份。” “万一人家节度使还是要杀我们呢?”程三五问。 “真到这种程度再逃也不迟,而且就算造成杀伤,回去长安后也容易解释。”张藩愤怒不已:“可如今你尚未表明身份,便杀伤了众多朔方军兵士,哪怕回到长安,冯公公也无法包庇!我们三人都要受罚!” “这么听来,好像是挺麻烦的。”话虽这么说,但程三五仍是一副粗枝大叶的模样,完全不觉得危机临头。 “我可不想背这份罪责。”许二十三明言道。 程三五狞笑问:“哦?你们是打算回长安,告发我自作主张吗?” 张藩等人见他露出这等笑容,不由得各自心惊、手按兵刃,以防他暴起伤人。 “你们要去就去,我不拦着。”程三五豪迈摆手:“要真是罪过,我一个人担着就是了。不过我还不想回长安。” “你要去哪里?”张藩见他要走,立刻催马拦阻。 “去调查盐池妖祟啊。”程三五满脸无辜:“冯公公给我安排的差事,总归要办成了才回去吧?” “……”张藩一时无语,他只觉得无数话语堵在胸口,化作一阵气血翻涌,差点要气得吐出血来。 “这种时候,你居然还要去调查盐池妖祟?!”张藩声音沙哑地质问道。 “去啊,为什么不去?”程三五忽然想到什么,以拳击掌:“对啊!我到时候就说朔方节度使阻挠调查,不得已只能杀出灵武城。然后把刘夫人满门被杀的罪责也扣在杨节帅头上,就说他是为了阻止我们查案,派兵截杀。你们看这样如何?” 张藩有些语无伦次:“这、你……这不就成了冤假错案吗?” “我们办的就是冤假错案啊!”程三五有些兴奋地拍打大腿:“内侍省不都是这么查案办差的吗?” “不、不是……”张藩一下子又没了底气,他当然清楚,许多绣衣使者为了尽快给上面一个交代,冤屈无辜、罗织罪名,向来层出不穷。 “你看,你也明白的嘛。”程三五嘿嘿发笑,完全不像是刚从险恶杀伐中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