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藩三人赶来之时,已经不需要他们出手了,程三五的攻势极快极猛,不留丝毫余地。 “庞观主无恙乎?”张藩赶紧前去探问。 “没事!”庞观主方才不慎滚落神坛台阶,身上沾满积雪,望向躲在远处四名弟子,脸上尽是失望神色。 “这些妖物到底是何方来历?”张藩随后询问道:“它们就是盐池妖祟的始作俑者吗?” “不是!”庞观主拨去身上积雪,靠近观瞧那些羊蹄怪人:“我要是没看错,这些就是黑羊公的眷属!” “黑羊公?难道这等妖魔还存活于世?”胡乙首先发问。 “朝廷当年不过是捣毁了黑羊公的神坛祭所而已,从来没说过有谁斩灭了黑羊公本尊。”庞观主看着满地尸骸血污皱眉不止,当即取出符纸点燃晃动,消除污邪气息。 张藩闻言说道:“我们之前在甜水村,便听村民提及黑羊公,如此看来,这等妖魔仍是偶尔作祟为害。可是……这些眷属又是什么来历?看他们的下身,莫非是羊妖变化而成?” “不,未必是。”庞观主脸色难看,走远几步回避血污:“玄武观中有过往威仪使留下的笔记,提到早年间有些妇人在怀孕之时梦见黑羊,诞下的婴孩便是天生羊蹄、头顶带角。” “他们……是天生这副模样的?”张藩只觉不可思议,他望向另外几人,胡乙沉吟道:“这虽然离奇,但是我也曾听家中长辈提到过类似情形,可数目这么多……我还真是头一回见到。” “这可不是史书里妇人梦中真龙入腹的帝王传说!”庞观主沉声道:“妖魔入梦,分明是染化胎儿……难怪朔方诸州过去常有婴孩丢失!” 张藩连忙问:“还有这种事?为何过去不曾听闻。” “婴孩丢失大多发生在内附的胡人部落。”庞观主言道:“如果是坊市森严的城郭,类似情况便甚少出现。我猜测,婴孩就是被这些黑羊公的眷属偷偷拐走的!” “它们拐走婴孩,莫非是要……”张藩见惯险恶,却还是不敢想象那等骇人情状。 庞观主暗暗咬牙道:“黑羊公或许有某种妖异邪法,将婴孩变成这副半人半兽的模样。” 许二十三冷淡道:“黑羊公这么厉害,何必只对婴孩下手?” “你们还不明白吗?”庞观主指着地上尸骸:“这些家伙没法像常人那般繁衍生息,想要扩大族群数量,便是要以邪法染化常人。婴儿生机旺盛,却又无从反抗,最容易遭到妖魔染化!成年人要是挨上这么一轮骨肉剧变,早就化作一滩脓血了!” 许二十三识趣闭嘴,张藩又问道:“为何会无缘无故招来此等妖物?” “无缘无故?”庞观主冷笑一声:“你也不看看,我们此刻身处何方?” 张藩顿时省悟,这里既然曾经是胡人祭祀黑羊公的神坛,开坛做法招致黑羊公眷属前来,显然不足为奇,搞不好还会被当做是无端冒犯之人。 庞观主面露难色:“这下好了,盐池妖祟还没查明白,首先就招惹了黑羊公!” 胡乙语气谨慎道:“这种邪神的习性我也听说过,术者一旦与它们所有勾连,便会被视为猎物,从此穷追不舍。” 庞观主苦笑说:“不是所有修道之人都想着斩妖除魔的,光是跟这些东西沾上一星半点的关联,那就是无休止的麻烦。” “黑羊公的巢穴在哪里?”沉默许久的程三五忽然开口。 “什么?”庞观主好像没有听懂。 “我问黑羊公的巢穴在哪里?”程三五脸色阴沉,双眼紧紧盯着地上一颗头颅。 “鬼才知道!”庞观主根本没有心思回答。 “那就去问鬼!”程三五言道。 “够了!”庞观主怒而拂袖:“我答应帮助你们,已经是担下极大麻烦,你们可不要得寸进尺了!” “你已经惹上麻烦了。”程三五提醒说:“如果不能彻底铲除黑羊公,你往后将永无宁日。” 庞观主眉毛倒竖、胡须颤抖,抬手指着程三五,跺脚怒斥:“狂妄、狂妄!你以为杀了十几头妖魔眷属,就能跟黑羊公叫板了?” 张藩实在搞不懂程三五的用意,只能说道:“如今这种情况,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节外生枝?”程三五环顾在场众人:“你们难道就没想过,妖魔鬼怪也是会分地盘的。盐池既然有妖物作祟,又岂会容忍黑羊公在这一带盘踞?” 张藩收声不语,胡乙言道:“此言有理,不同妖魔之间为了各自巢穴地盘,也会时常争斗。庞观主开坛做法引来黑羊公的眷属,说明这一带就是它们的地盘,巢穴想来也不会太远。” 庞观主言道:“我翻阅过历代威仪使所留手札笔记,黑羊公多是以掳掠婴孩孕妇为害,与盐池无涉。而近来盐池妖祟本意不在害人性命,跟黑羊公绝非同流。” “你不是妖魔,凭什么说它不会害人性命?”程三五忽然言道。 庞观主被问得一愣,随即辩解道:“这种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盐池妖祟更像那等灵智浅薄的精怪,全无善恶是非之分,若是一心为害,白盐池周围盐户早就跑光了!” 程三五露出意味难测的笑容:“又是盐池妖祟,又是黑羊公,本地盐户被两大妖魔伺候,真是三生修来的福报啊!” “你这话什么意思?”庞观主两眼一瞪,语气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