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不觉换了称呼,但头疼实在难忍,停了片刻,便不说了,挥挥手,让郁行安退下。
郁行安慢慢地退下去,出了紫云楼。
扑面而来的是繁华的盛世气息,渊河像一条一望无际的玉带,从阆都的南面蜿蜒而过。
河畔立起了无数的帷幕,人流如织,摩肩擦踵。
郁行安立了片刻,随从牵来马,问他要去何处。
他问:“郁家可在河畔有位置?”
随从笑道:“有,都布置好了!郎君是要去寻四娘?”
郁行安点头,随从便牵马带他去。
一路亭台楼阁无数,许多达官贵人在此设宴欢饮。一些人看见他,便遣人来问:“郁翰林,前几日给你发了请柬,可要进去坐坐?”
他逐一推辞。
他才来阆都不久,但或许是由于圣人看重他,在二十几天以前,他就开始收到上巳节的请柬。
截至昨日,他一共收到了九十二张来自不同人家的请柬。
他不想去,肖公听闻此事后,笑道:“你风头竟这么盛,比今年的新科状元收到的请柬还多!
“我劝你最好是去瞧一瞧。阆都的上巳节,可是小娘子和小郎君的相看盛会。
“你去各家转一转,被各家的娘子们评鉴一番,说不定能选回一个心仪的妻子。”
那一刻,他并没有想到哪张漂亮的面孔、哪个婀娜的身姿,他甚至回忆不起郁家侍女的脸。
他只想到了白鹭书院静谧的湖水,从直棂窗照入郁家书房的阳光,他想到了无数的藏书,还有父亲语重心长的那句“你要光耀郁家门楣。”
他想到当年应了一句“好”,于是永远只能应好。
“郎君,到了。”随从停下脚步。
郁行安抬眸,看见自家占了一处草坪,设了帐幕,但帐幕中只有几个侍女,郁四娘并不在里面。
他转头四顾,很快被东面一处夸张的场景攫取了注意力。
无数人潮向着那个方向涌去,有人喊着:“苏三娘来了,她今日骑马!”
这些人有穿粗布衣裳的,但更多的是衣衫华丽的郎君。他们手上拿着牡丹、芍药、香草、柳枝,一路朝那个地方挤去。
人太多了,他们只能挤,但挤得不亦乐乎。
郁行安骑着马,所在的地势又高,视野极好。
他看见有人红着脸和苏绾绾搭话,有人亲吻她的马的尾巴再偷偷溜走,有人递给她牡丹、芍药、香草、柳枝。
甚至还有送一束荠菜花的。
苏绾绾并不理会这些郎君,偶尔会接过某个小娘子赠送的花草,对小娘子微笑致谢。
每当此时,她周围的人群就会轻微骚动。
她骑着马,小心地不踩踏到人流,慢慢靠近苏家帐幕,随后下马进去。
苏家的帐幕围了三面,但朝着渊河的那一面是敞开的——否则无法赏景。
郁行安看不见帐幕内的场景了,他正打算挪开视线,便看见郎君们拥挤喧嘶,说了什么话。
很快,许多人家的仆人撑来竹筏。这些竹筏连成一片,像是倾倒在渊河的颜料。
许多郎君上了竹筏,他们亲自撑一根长篙,动作很不熟练。
郁行安视线定住,心中有了预感。
果然,当这些竹筏顺着渊河河水,漂到苏家帐幕附近时,不约而同地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