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抿紧唇角,仰头去望。
他在高墙之间,望到了一团一团的破碎魂魄。
“他们是……”
江岚影看着阵眼,头也未抬:“都是本座杀的人。”
小道士:……
清白仙家可听不得这种话。
“你在……这里杀人?”
江岚影伸出手,在阵眼附近碰到了一层结界。
她用指尖拨弄研究结界,抽空回答小道士的话:“本座在哪里不能杀人?”
“不是。”
小道士卡了一下。
不是,她在影宫里杀人,那岂不是说明,她也曾是被迫参与厮杀的可怜小孩?
方才他见她那样气定神闲,还以为她是规则的制定者,没曾想,她竟是规则的受害者。
“对不起。”
小道士低头。
江岚影手下一停,转过眼:“为什么要道歉?”
“我不知道这里是你的受难地,也不是故意惹你想起那些痛苦回忆的。其实……”
小道士抓着衣角,“其实,你此前在禹门前驻足,就明显是有所顾忌,我早该留意……”
“本座并无顾忌。”
江岚影没什么表情,“本座执意殿后,是想心里有个底:万一影宫尚在,本座到底要宰几个人才算完。毕竟,一旦进入影宫,就只有本座能活着出去。”
小道士被噎住:……
大魔头的心思,果然不是他这样一个小道士能揣度的。
而且,比起担心大魔头,他现在更应该担心担心自己才对。
“那你……会杀我吗?”
小道士弱弱开口。
“说不准。”
大魔头毫不犹豫。
小道士:……
他不说话了。
小道士太伤心,就没看到大魔头转回眼时,憋不住地冲着阵眼弯了弯唇角。
.
“你怎么还不杀我?”
小道士闷了半天,闷出一句这个。
彼时江岚影绕着阵眼,正走到小道士的对面。
隔着重重界碑,她看到小人儿放弃抵抗的样子,就像宴席上涮洗干净的待宰羔羊。
“还不是时候。”
她说得半真半假,“现在开启禹门,整座影宫都会垮塌,这处阵眼也会随之湮没在虚无当中。至于这阵眼究竟是个影子,还是另外一个需要破除的麻烦,并不好说。需等裴临反馈。”
小道士:“在影宫中,你们还能用秘法联络?”
“不能。”
江岚影摇头,“但裴临知道有关禹门的一切,他会给我们传讯。”
正说着,就像是在印证江岚影的话一般,一行用利刃刻出的文字浮现于小道士脚下。
小道士连退两步,江岚影走回他身边,垂眸看:
尊主,我等已将阵眼击毁,不知影宫中的阵眼会否因此变化。
江岚影瞧着这行字,垂下的眼睫遮住眸色,看不出晴雨。
小道士倒是听话地望了望阵眼:
很显然,它并没有什么变化。
“奇怪。”
小道士嘟囔一声,收敛目光去看江岚影,“我们要回复他吗?”
“他看不见。”
江岚影说。
对哦。
小道士微微仰起头:
影宫只是外边建筑的影子。建筑中的字能投映到影宫,影宫中的字却投映不到建筑里。
然而江岚影又说:“他会知道。”
小道士:……
他看不见,他会知道。
行。
裴临并没有让江岚影等太久,很快,新的文字出现在地面:
阵眼被破后,我等并未见到通往下一处阵眼的指引。想来,影宫内的阵眼是独立存在的,需要另外破除。
江岚影读到一半,就抬靴往阵眼处走。
小道士垂着脑袋,听到她渐行渐远,也听到她的脚步声忽然一顿。
他抬眼,发现江岚影定在半途,腰背比平时绷得更紧。
“是不是邪毒又发——”
小道士一句话还没说完,人就被江岚影掠到一旁,抵在墙上。
“是。”
江岚影紧盯着他的眉眼,吐息滚烫。
也是时候了。
当初小道士被“若比邻”传召而来,她没有立刻将人丢出阵去,就是想到了这一关节:
有这么一个活药引跟在身边,她随时毒发随时解毒,何乐不为?
她急切地将人揽入怀中,她享用他,就像享用一道菜肴一样轻易。
然而她的“菜肴”按住了她的手,甚至微微用力将她往外推。
“你在反抗本座?”
江岚影问。
小道士脸红得不行,磕磕绊绊地说:“他、他们在看……”
“谁?”
江岚影皱眉。
小道士将脸埋在她肩窝里,也不说话,只伸出一根手指头往她身后指。
江岚影回头,果然对上了千百双眼:
那些殒于此地的亡魂们,那些残缺不全的灵魄们,正饶有兴味地盯着这热浪翻涌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