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蝶不知何许人也,家住何方,芳龄几何,姓字名谁,一概不详,只道是东风乍起,吹皱一江春水之时,乘着桃浪浮花漂至飞音台的水榭下。
掌事初捡到小蝶时,还以为她莫不是谁家姑娘失足落水,把她从河里捞出来时,身上的衣衫竟不见水痕。刚试探鼻息时,就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鹿眼。询问后才知她把前尘往事遗忘得一干二净,恰有飞蝶落到鬓间桃花上,故唤之小蝶。
小蝶是位不安分的主,不是把掌事最宝贵的牡丹花折下来送给姑娘,气得掌事脸红一阵白一阵,就是逗急了门口看门的狗,被绕着巷子跑了五六圈圈才甩掉它。飞音台上的姑娘们探出雕栏,见着巷子里小蝶慌不择路地爬到墙上,朝着没法上墙的狗做鬼脸的模样,一个个捂着嘴笑得花枝招展,脸上刚涂的胭脂粉也簌簌掉下来,地上的路人闻到风递黛香,抬起头只见玉纱飞舞如天女拂袖,隐去飞音台里的曼姿倩影。
“小蝶,别逗狗了,快过来,我这儿有新鲜做的杏花糕——”
姑娘们见小蝶娇憨可人,平日素爱打趣她,得了什么点心吃食都会分给小蝶。与小蝶最交好的是小娥姑娘,她自小被买进飞音台,因为年龄太小,记不清父母家乡。如今年方二八,豆蔻梢头,出落得清灵秀美,一手琴阮绝活。夜里无事时,小蝶就会跑进她屋里,蹬掉鞋子钻进被窝里,二人耳鬓厮磨,嘀咕着悄悄话。
“我今日听阿武说,城西外的山庄有人住进去了,也不知是哪位达官贵人的别苑,藏在深山里,墙修得特别高,看不清里头的建筑。”小娥悄声说道。
小蝶一听来了兴趣:“那我明天得空溜出去去看看。”
“算了吧,小蝶,小心你偷溜又被掌事发现,关个三天禁闭。”小娥翻过身来,与小蝶面对着面,背对着烛光,小蝶看不清她的神情。
“其实……今天掌事跟说我说,高校尉想赎我出去,问我愿不愿意……”
“那你出去了,我还能来找你玩吗?”
小蝶不明白何为赎,但听小娥的语气,好似是出去了以后就不能回飞音台了,她原以为,这里就是姐姐妹妹们的家,原来还是能出去?
“傻小蝶,如果我进了高府,此生都蹉跎在那儿了,我俩也难以再见一面了。”小娥轻叹一声,挑起小蝶散落在被子上的一缕头发。
小蝶的来历,被传得神乎其神,有人说她是下凡历劫的仙女,有人说她是生在河野的妖怪,众口不一。飞音台的生意倒是因为这些飞短流长的传言愈加兴旺,她看得出来,掌事如此纵容小蝶成天上房揭瓦,是见她天性纯真不染俗尘,与她们这些自幼生活在烟花妙部里的姑娘不一样,想等着用小蝶钓一只大鱼。可惜她自己也自身难保,还有什么余力去操心小蝶的未来呢?
“我们不可以,一直留在飞音阁吗?”小蝶想不明白。
“小蝶,你不懂……”小娥的表情晦暗不明,“去还是留,选择权从来不在我们手中。”
“那我去求求掌事?让她把你们留在这儿,就像以前一样,继续听你们弹琴唱歌。”
小娥一听此言,厉声喝止道:“不行!”小蝶被她吓了一跳,小娥眼神一软,告诫道:“你千万不要在掌事面前说这种话,不然你我的下场皆不会好!”
被小娥一训,小蝶握住小娥的手,连声答应,保证自己不会去跟掌事求情。
“那小娥,高府好吗?”小蝶担忧地问道。
小娥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极为复杂的神色,似是被什么蒙住了一样。
“好,怎么不好?钟鸣鼎食之家,金马玉堂,良田万顷,日食一升,何人不羡?”
小蝶琢磨不出小娥话中的意思,什么食物?用金子做的马?她只是感觉小娥说这话时,像是要哭了一般,她侧身抱住小娥,轻轻拍她的背。
夜已深,巷子里传来三趟打更声。
困倦的小蝶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把手枕在脑袋下面,几息间就睡着了。
黑暗中,只听到小娥几不可闻的嗟叹:
“小蝶,我多希望你能懂,可是又想你不懂……”
小娥最后还是被高校尉带走了,她离开的那天,外头很吵,敲锣打鼓,鞭炮齐鸣,掌事的笑容就没从脸上消失过。
昨天是小娥在飞音台的最后一夜,飞音阁的姐妹们特意为她举行饯别宴。小蝶在席上喝了好多酒,哭得稀里哗啦,谁也劝不住,被小娥和阿武扶到房间里时,还死死攥着小娥的手不放,嘴里嘟囔着:“不要走,小娥……不要走!”
尚从宿醉状态中的小蝶从厢房里走出来,听到阿武说小娥已经离开时,她立马清醒过来,急急忙忙跑到外面,不顾阿武的阻拦,追着抬着小娥的软娇跑。
路上的人熙熙攘攘,对着小蝶指指点点,小蝶不顾人群异样的神色,追逐着愈来愈远的小娥,不小心撞上了一个人的胸膛,摔了个屁股墩。
“姑娘,你没事吧?”
一双清癯的大手扶起小蝶,她抬眼看去,是一位俊美无俦的公子,乌黑浓密的头发被白银冠高高挽起,身穿圆领广袖竹纹长袍,腰间别着一把玉骨扇。剑眉下是一对黑灿灿的瑞凤眼,本该是多情似水,所及之处无不目眩神迷,此时却闪烁着关切的光芒。
小蝶一从地上爬起来就急着去追小娥,也没向公子道谢。
“少爷,这姑娘也太不知好歹了吧。”身旁的侍女见小蝶无礼的行为,愤愤道。
公子却不恼,勾起唇角,饶有兴味地目视着小蝶的背影。
“她就是飞音台新来的水仙子?”
小蝶没有追上轿子,眼睁睁地看着朱门紧闭,犹如一道天堑阻隔了她和小娥。
这几天,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