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拔下扎在赵玉婪穴位上的针,长舒一口气,眉眼显出一分喜色。
“压住了。”
只几个字便让赵玉婪的眉眼舒展开来。
没有人想死,即便赵玉婪活的艰难,可他也想要活着。
“如此甚好。”他哑着嗓子说出这句话,向来阴郁的神色都看出了一点舒缓。
浴桶里的水被清理了,连屏风与浴巾全都被烧了,地面也被处理的干干净净,可这还不够,那间房还要用药熏上三天,里面的毒才能不对人产生影响。
林不盏作为大功臣,此时换了身衣服坐在那里,她的衣服自然也被烧了,连那件借给她披的玄色外衫也被清理了。
她觉得有些可惜。
那可是上好的绸缎呢。
“不日我便把这个消息告诉母后,母后一定会为我感到欣喜……”
“不行!”林不盏被吓了一跳,腾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都变了。
赵玉婪不虞地看着她,“为何不行。”
当然不行,东幽太后现在没让他死,是因为他现在还有用,可这不代表想要他好好活着。
如果这事被东幽太后知道了,第一个下手的对象就是她。
“宫里人多眼杂,要是漏了风声被有心人知道怎么办。”
赵玉婪眉头紧皱,“母后不会如此大意。”
“你怎么知道……”看到赵玉婪冰冷的双眸,林不盏止住了声音。
她深吸了一口气,“这件事说出去对你有什么好处呢,难道你自己不清楚外面有多少人在对你虎视眈眈吗。”
赵玉婪深深地看着她,随即眼睑微收,淡声说:“母后为我忧心良久,我不想……让她担心。”
林不盏一噎,心里有些复杂。
即便书里将赵玉婪写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坏人,可他到死对自己的母亲仍旧充满信任。
他是一个一生都在追求爱的人。
这是书里为赵玉婪最后留下的话。
可她不敢说,说这个他自以为唯一爱他的人是那个一直在利用他想要他死的人。
“不会的,只要你平安无事就够了。”
赵玉婪抬头看向她,这个时候,林不盏才发现赵玉婪的眼睛是非常纯粹的黑色,阴沉沉的时候带着极度的暴戾与恶,可淡淡的没有情绪的时候,便是琉璃珠一样的澄澈。
她别开目光,轻声道,“我先回去休息了。”
走的时候还是不放心,又回过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谁都不准说,听到了没有!”
目视着她离开的背影,赵玉婪蹙着眉,有些怪异道,“她在找死?”
居然敢如此大逆不道的与他说话。
书生但笑不语,眼中却有些意味深长。
……
林不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呆呆地看着头顶的纱帐。
刚穿来的那几天,其实她心里怕得不得了,只是东想西想,除了未知的恐慌与烦躁,竟是找不到一点能将她与过去连接的锚。
原来,她连一点牵挂都没有。
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去世了,乃至于除了一些照片,她对他们一点印象都没有。
从记事的时候就是她辗转于各个亲戚家,寄人篱下的感觉并不好受,她能清晰的感觉到那些叔伯并不想要她这个麻烦,但因为社会责任和各方监督……又或者是拿了她家的财产,所以只好养着她。
只不过又不愿意吃亏,便让她今天去叔叔家住两天,明天去伯伯家住两天,别人都说她好福气,年夜饭都能吃好几家,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哪里都不是她的家。
青春期的时候读到一些青春伤痛文学,她也总是想怎么没有人来爱她呢,为什么没有人爱她呢。
然后独自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在梦中入睡,醒过来的时候便觉得更孤单更难过了。
可再大一点,叔伯们就不愿意管她了,她没有家,连个能遮风挡雨的房子都没有了。
她要生活,要自己挣学费,慢慢的就没有时间去想这些东西,光是要吃饱一日三餐就需要耗费她所有的精力。
年纪再大一点,她便觉得那些爱来爱去的东西都是个屁,吃饱饭,能好好的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她很怕死,那是她身为一个蝼蚁挣扎的本能。
而她不愿意给自己设置太高的道德水准,因为那会成为她的负担。
翻了个身,她蜷起身体看着对面那扇屏风,十分简朴的山水画,向上生长的竹,四处飘零的叶,此时此刻,不显得雅,反而有些光怪陆离起来。
她伸手揉了揉眼睛,用被子将自己裹了起来,大半夜的看到这些东西,四周又静的出奇,还怪让人害怕的。
……
第二天林不盏睡了个自然醒,赖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才慢吞吞地爬起来。
外面阳光明媚,显然时辰已经不早了,她拖拉着步子往外走,迎面撞上了小小。
“小小,早啊。”
她心情颇好的打了声招呼,被绷带缠了好几圈的手腕挥了挥。
“二丫姑娘,太阳悬空,不早了。”
小小看了她一眼,迈着步子从她身边走过。
“小小这是要去哪啊,哦,赵玉婪还没起来吧。”
她倒退着步子跟小小搭话,一板一眼的开始谴责赵玉婪身为一个王爷,实在太过失职,居然这个时候还在偷懒。
小小又气又无奈,显然已经放弃让她不要直呼赵玉婪名讳的事,见她在那里自顾自的越说越离奇,忍不住打断她道,“王爷天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