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的!这回定要卸了他两条胳膊!”
“蛮人的崽子就是脱不了野兽的习气,我看把手脚一齐卸了,才算了事!”
闻懔剧烈地挣扎着,暴起的肌肉看得人心惊肉跳,就连侍卫们的手臂也在微微颤抖。两个侍卫的手已经按在了闻懔的肩臂关节上,准备直接将他两臂卸下,以防他再暴起伤人
“放开他。”
清淡柔和的声音,自马车上响起。
侍卫们愕然抬头,就连被压制在地上的闻懔,也在一瞬间停止了剧烈的挣动。
卢道宛的车驾,不知何时,已经返回,静静停在了众人之前。
卢道宛的声音,从车帘内再次传出:“放开他。”
闻懔周身的肌肉蓦地绷起,极强的爆发力猛然将压制着他的侍卫们甩开,他抬起头,一双赤红的眼睛,像是爆发的恶狼,死死盯着这座华贵典雅的车驾。
这是贵人的东西。
面前这个人,也是这个宫中,那些在他娘受苦时高高在上、锦衣玉食的娇贵主子们。
一只手从厚重温暖的车帘中伸出。
那只手生得极为纤细,皓腕如雪,晶莹白皙,柔软的指尖像是白玉一样,缓缓撩开了车帘。
一双雪白色的软靴从车内踏出,北风吹过,裙摆轻微颤动,露出一截纤瘦的脚踝,一闪而过。
软靴的主人缓步走下车驾。
轻轻的“喀嚓”一声,靴底落在了厚重的积雪上。
闻懔的喉咙不知为何,突然微微一紧,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眼前的女子。
如此纤细的骨骼,好像碰一下就会碎了,如此娇贵的人,却又好像和宫中几位娘娘有所不同,在她的骨骼里,似乎又有一种极其坚韧冷硬的东西,令人不由得分外紧张。
卢道宛的目光扫过闻懔的后背,微微一滞。
刚才侍卫们鞭子所及之处,已经破开肉绽,血迹斑斑。闻懔背部的肌肉在剧烈的疼痛下隆起着紧绷的弧度,不由自主地轻微颤抖着。
卢道宛的眉头慢慢皱起,轻叹道:“殿下。”
闻懔的身体猛地一僵,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一般,半晌回不过神来。
卢道宛道:“殿下,请起。”
闻懔还是没有动。
卢道宛不解,伸出手,想要去扶他。指尖刚触碰到闻懔手臂上的肌肤,却被闻懔下意识一挥手臂,重重甩开。
卢道宛向后踉跄退了一步,地上积雪霎那间飞扬而起,闻懔这才回过神来,心中大惊,连忙抬起头去看卢道宛。
他看到了一张清丽绝尘,令人一见难忘的面容。
扬飞而起的雪花中,面前女子面容素净,未施粉黛,细眉杏眼。她肤色极白,与漫天大雪相比,更显得冰冷、晶莹。她的眉毛很细,弯弯的,是一种很柔和的柳叶眉,那一双眼睛却又极黑,沉静得像是一汪看不见底的井水。
此刻,她正轻轻皱着那一双纤细的眉尖,静静地看着她,方才伸出的手尚未缩回袖中,露出五根莹润洁白的指尖和纤瘦的手腕。
闻懔心中忽然莫名升起了一个念头。
如此苍白纤瘦的女子,是不是就像这宫中的雪一样,风一吹就会化了?
他的胸膛微微起伏,压抑着胸中暴戾的杀意,双眼中的血色渐渐褪去,却始终没有伸出手。
谁也不知道,他的手掩藏在破旧的袖子之中,此时也已经血迹斑斑。
卢道宛道:“殿下千金之体,何故冒险至此?”
闻懔的喉结滚动了两下,终于发出了第一声沙哑的声音:“我母亲,病重。为求一件冬衣,不得不……”
他的尾音越来越低,隐没在了沉闷的胸膛里。
卢道宛静静看着他,叹息一声,道:“原来如此。”
她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回头对车上的侍女道:“取两件我的大氅来。”
“大人!”侍卫们大惊,连忙厉声道,“贤妃娘娘有过吩咐,不许给废妃赠送衣食!”
卢道宛充耳不闻,她没有反应,她的侍女便也对侍卫们的话熟视无睹,很快取出了两件叠好的大氅。
侍卫们厉声道:“贤妃娘娘乃三皇子之母,如今协理六宫,大人是要和贤妃娘娘作对吗?”话中已然现出威胁之意。
如今皇后过世,太子年少多病,而贤妃母家势大,还诞有除太子外最为年长的三皇子,如今协理六宫,与皇后无异。朝野上下暗中猜测,等皇后丧期一过,信德帝便会立贤妃为后,如此一来,三皇子也就变成了名正言顺的嫡子。
朝中风云涌动,一时人人各怀异心。
卢道宛抬起眼睫,看了他们一眼,轻笑了一声:“贤妃娘娘?”
侍卫们的咽喉一紧,心中突然砰砰跳了起来。
眼前这位贵人,竟对贤妃娘娘丝毫不惧?
“既如此,”卢道宛却没有继续刚才的话说下去,而是道,“我不赠与废妃便是。”
她伸出手,解下颈间的系带,厚重的大氅带起一阵温暖的风,轻柔地落在闻懔后背上。
闻懔猛然抬头,眼中露出了下意识的惊愕之色。
身后的侍女已经迅速将新的大氅披在了她的肩上,然而闻懔依旧看到了刹那间露出的卢道宛纤瘦的腰身与隐约可见的肩背线条。
轻薄、纤软,像是一阵温暖的风。
“尚有绨袍赠,应怜范叔寒。”卢道宛道,“小殿下,披好吧。冬日风冷,不要病了。”
侍卫们睁大了眼睛,颤声道:“即使是送给八殿下,也……”
卢道宛转过头,声音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