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氏突然轻笑一声,在秦太君不满的注视下,开口,“母亲,嫂子是辽东人,自然不知道南边的事。”
说着转身朝刘氏微微颔首,“大嫂,云歌从扬州来长安,途经水路多逆行,涨水反而会拖慢船程。如今停在邓州,要见到她,估摸着还要七八日呢。”
刘氏一听这话,脸上便有些烫,开口就嘟囔一句,“好好的不赶路,做什么停在邓州……?”
宋雅怜见秦太君脸色突变,连忙帮姨母打圆场,“想来云歌妹妹坐船许久也劳累了,停下休整一两日也好。邓州繁华,姨母,云歌妹妹长在乡下,见了顺道想逛一逛也是有可能呀。”
齐氏听了两人的话,差点笑出来,连忙低头给秦太君锤肩。
秦太君则直接将手里茶盏扔在了刘氏脚边,刘氏被惊吓,便生出怒气来,“母亲这是做什么?那船行在江上,儿媳又不是神机妙算,更不是船工,哪里就知道她究竟走到哪里了?”
“你当真是枉为人母!”秦太君甚至刘氏德行,指着就骂,“枉我大姐儿舟车船舶赶了二十四日,好容易到了邓州还惦记着给府里长辈置办见面礼。你做母亲的不派人时时打探着就算了,就连口里都没半句关心!当真是我儿瞎了眼,娶了你这么个不念孩儿的草包老婆,气杀老身!”
秦太君就是将门独女,早年间便是个杀伐果决的女英雄,嫁人后打理后宅更是滴水不漏,数十年如一日地辅佐夫君稳居高位。
这愚蠢的大媳妇大概是她辉煌人生里的唯一败绩了,她是当真不理解当年精明威武的大儿子怎么就娶了这么个空有一张皮囊的货色。
这一骂,内室里三人并丫鬟们齐齐跪下。
刘氏心里委屈,可也不敢继续顶撞婆母,当即含泪道,“是儿媳的错,母亲保重身子。”
齐氏也道,“母亲息怒,如今派人去接大姐儿才是正事。大姐儿孝顺,必不愿让我们在府里久等,若不快些派人去,怕是他们又要启程了。”
宋雅怜拉着刘氏衣袖,不让她多说话,自己心里却是嫉恨得扭曲。
一个乡下找回来的丫头,凭什么得到相国府如此重视,得到这些她从小认识的长辈们这么关心。
哼,亲生的,在姨母心里,她宋雅怜可比那乡下丫头亲多了!
秦太君知道刘氏吐不出象牙,有些疲惫地挥了挥手,“去,把军哥儿找来……顺道把流哥儿也找回来,让他跟军哥儿一起去接大姐儿。让老三媳妇拨出足够银钱来,再带上治时症的药,一定要把大姐儿好好接回来。”
刘氏一听,便舍不得儿子远行,不顾宋雅怜阻拦,跪着说:“母亲,军哥儿年幼,不如就来二房流哥儿带人去。还有林管家照料,哪里需要……”
“混账!”秦太君刚躺下,又坐起来,齐氏连忙去扶她,“母亲莫动怒,身子要紧,眼看大姐儿回来,您可不能病了。”
帮婆母顺着气,齐氏略带责怪朝地上刘氏说:“大嫂您也别只疼军哥儿,我们云流是惦念云歌这个大妹妹,可说到底军哥儿跟大姐儿才是同胞血脉。何况军哥儿都十四了,大哥当年在这年纪已经进秦家军立了战功的,您何必太过宠溺?”
这一句,可算是把偏心、溺爱说全了,也说进了秦太君心里。
“你回去闭门思过,大姐儿回府前不准离开院子!”秦太君喘着气,看都没看地上两人,“外面的亲戚也不准见,别大姐儿还没进府,平白就来拱火添乱,让自家孩子心寒。”
宋雅怜面色通红,也含了泪,做出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让刘氏心里顿时生出许多愧疚。
刘氏要说话,齐氏先开口,“大嫂,我们一起去找孩子们吧,眼看这天色可不早了,一会儿城门就要关了。”
关了便明日再去……刘氏咬着牙,却被宋雅怜死死拉着衣袖,只能行礼离开。
回去路上刘氏便跟宋雅怜说了好些气话,踏进她的秋水轩时,甚至已经将气撒到还未谋面的女儿头上,只怪她路上多事。
偏偏这话被小厮先一步找回来的林军听见,当即质问,“母亲这是何意?长姐自小流落在外吃苦无数,如今将要返家,您怎忍心这般苛责她?”
刘氏或许糊涂,可她最疼儿子,一听这话便本能觉得是自己的错,又一想,就有些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责怪起了还没见面的大女儿。
明明她常常思念大女儿,好些时候午夜梦回,都要为这走失的孩子哭一场。
宋雅怜见她似乎要想明白了,连忙打岔,“军弟你说什么呢?姨母哪里会责怪大妹妹?姨母是关心则乱,怕大妹妹久留邓州生出变故,希望她早点动身回来。”
“对对,怜儿说得对,”刘氏不疑宋雅怜有旁的心思,“军哥儿,你跟二房那个大的去接姐姐,可要小心他们使坏。多带些你父亲留下的部曲,莫要吃亏了。”
林军是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那皮肤娇养得比一般女郎都要嫩上几分,一身衣裳颜色也鲜艳,鬓边还夹了一朵新开的红木槿,越发衬得他美貌翩翩。
可他常年养在内宅的女人堆里,很有几分分辨女子言语好坏的技巧。
平素对宋雅怜这个表姐便十分了解,只是他照顾对方面子,不曾多说什么。
如今明明常思念长姐的母亲突然怨起了她,他一猜就是这表姐挑唆的。
“大表姐知道母亲关心长姐便好,”不软不硬说一句,林军朝刘氏行礼,“母亲,儿子先去祖母那听训令,您让我房里的姐姐们给我收拾行李,不要太多,不好带。”
就在这时,内堂跑出来一个十来岁的小小姐,一把抱住林军的胳膊,睁着双与刘氏几乎一模一样的大眼睛问,“哥哥哥哥,可是要去接长姐?清儿也要去,带清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