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积灰的棉花从中翻出。
在早已积了三尺灰的壁炉上,她找到了同样是灰蒙蒙的徽标。
暗金色的标志显露出与这里整体的破败格格不入的低调奢华。她小心地抚摸着它,想象着它所曾经历过的辉煌。
突然,她感到一种熟悉的天旋地转之感。什么?又一次?她还来不及习惯这种突如其来的空间压缩之感,便感觉双脚踩在软软的,毛绒绒的地面上。
她定睛一看,便被入目所及震惊。
若是刚才的房间是她父亲的势力败落之后的惨状,那么眼前的一切便是格林德沃家族鼎盛时辉煌的象征。
反着光的黑色木地板上铺着厚厚的暗夜紫波斯地毯,正对着壁炉的是一张长晚宴桌,每个座位上都规规整整地摆着白色餐巾、水晶酒杯、镶边烛台和其他餐具。希腊式的柱子连接的是一片漆黑的苍穹,而其本应拥有的群星则是倾泻而下,形成正中央的水晶吊灯。
阿利安娜在惊叹之余,也发现这屋子的墙壁上有会动的油画,上面的人正在与她大眼瞪小眼。
“格林德沃家族居然还有后辈!”一个花白头发的老人惊讶地喊道。
“别这么大惊小怪,吓到人家小姑娘了。”一个棕发巫师嘲讽道。
“这个五官,这个发色……应该是你们那一脉的那个被逐出家族的那个家伙的后代。”一个甚是美丽的中年女巫说道。
眼看着争论还在继续,阿利安娜举起右手以示暂停。“等等。”
几个画像都看向了她。
“请问,这里是哪里?”她弱弱地问。
“哥本哈根,丹麦,格林德沃家族秘宅,没人知道它的存在。”几个画像的神情变得异常温柔,那个棕发巫师甚至俏皮地眨了眨眼,“非本家血统的人不能进欧~”
他板正严肃的面部配上这个表情让阿利安娜毛骨悚然,但也让她感到有些奇怪。
于是她又问:“我的父亲被逐出家族,那么为什么你们还可以接纳我的存在?”
“因为,”那个女巫的神情严肃地说,“一个家族的未来在于足够优秀的后辈,而对于我们来说,更加偏爱的是有理想、有天赋的强者,而非将一切目光集中于内斗的匹夫。”
“说实话,”老年男巫说,“我们更喜欢你的父亲,与巫师普世价值观无关,这是黑魔法家族的特点。”
他顿了顿,继续道:“做个自我介绍,我是贡沃尔·格林德沃。”
棕发巫师说:“我也使用这个名字,是他的后辈。”
“阿克兰,”女巫笑笑,虚伸出手,“很高兴遇见你。”
“阿利安娜,”她依次向几个画像微笑点头致意。
“以后就把这里当做自己家,有问题也可以随时来问我们,”大贡沃尔说,“指点有天赋的后辈是我们最喜欢做的。”
“二楼是卧房,三楼是藏书馆,地下室里是魔药房和决斗场,”小贡沃尔介绍道,又不忘贴心地加一句,“只要不怕死就可以随便用欧!”
阿利安娜在几位先辈的带领之下参观了这个地方,愈发感慨自己父亲的家大业大。
参观完毕,他们笑眯眯地问她:“要不要留下来多住几天?反正都是你的。”
她默默扫视了一遍周遭的雕梁画栋、浩渺藏书,面露纠结,好想……留下来啊。
但是她又想到了自己的父亲,孤身一人在陋室之中,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对不起,很荣幸受到前辈们的邀请,但是……我已叨扰过久。请让我先回去看望我的父亲。”
随后,她便推辞了热情长辈的挽留,而是通过壁炉上的一个相同徽标又传送回了纽蒙迦德。
在她离开后,阿克兰轻轻说:“真是一个优秀的孩子,她不贪图一时的享乐,而是回去看望和请示将她送出来的,深陷囹圄的父亲。”
“是呀,”小贡沃尔凑上来说,“坚定地心性,美好的品德……很难相信是那个家伙可以教出来的后辈。就是不知道她是否知悉她的父亲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盖勒特一直等到深夜,都不见他的女儿回来,只能在高塔上反复踱步,心情逐渐由喜悦变成了烦躁和阴沉。
她大概率是不会回来的,脑海中的一个声音告诉他,你是知道那个地方的环境的,没有人可以经受住那种诱惑。
可是,高塔空荡荡的楼梯间传来脚步声,不是送餐狱卒的沉重,而是一种轻盈的,美妙的声响。
不一会,结界出晕出道道波纹,阿利安娜从中穿越而入。
“父亲!”小姑娘一进来便兴高采烈地抱住他,“谢谢你的惊喜,我真的特别,特别喜欢!”
看着她的笑颜,盖勒特的心头一软,但语气和表现上还是不为所动的冷淡。
“哦?去到奢华精致的大房子里就不想回来看望你蜗居在小破房中的老父亲了?”他板着脸说,语气不知是讽刺还是自嘲。
她抬起头来,小嘴一瘪,“这不是回来了吗,”她说,“父亲,我永远会回来的。”
没有任何原因,只因你是我至亲之人。
“嗯,我相信你。”盖勒特附身回应着她的拥抱,在她耳边说,“永远。”
只因你是我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