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澈辽远的蓝色天空,很难相信这是在四九城。
六十年后拥挤的高楼大厦和被分割的块状天幕在记忆中浮现,二者在瞳孔中相叠。
六十年啊!到底是真是梦?
纵然后背还火辣辣的,姚跃还是觉得神志像漂浮在半空一样,没着没落。
“痛不痛?”
突如其来的询问打断了姚跃的神游,她眨眨眼,才回神自己现在正在车后座,被梁红桥骑车带着走,刚才那句话,正是她问的。
小孩子总是没办法反抗大人的,纵然是历大姐心疼她,可冷敷擦药之后,还是送她和母亲一块儿离开。
至于亲哥姚飞,一直也没回来。
姚跃现在还不辨东南西北,神思不属,只能先跟着走。
梁红桥没听到回答,加大音量,又问了一句。
自然是痛的。
刚才被巴掌扇了十几下,气怒之下,根本没想着留手,她一个小孩子,挨打能不痛吗?
她没哭没叫,不是因为没感觉,而是没有心疼自己的人。
上辈子的姚跃就有这个毛病,只会在至亲知心的人面前,才会放下心防,表现软弱。
这辈子也是这么个性子,倔得很,绝不轻易示弱,梁红桥这个亲妈,远没有达到这个标准。
姚跃和梁红桥这对母女,并不亲近。
甚至可以说,并不熟悉。
姚跃满月后没多久就被送到了外婆家,跟舅舅家的表哥一块儿被外公外婆照顾长大。
直到一个月前,舅妈又生了一个儿子,外婆得伺候月子,三个孩子实在照顾不过来,没办法才让梁红桥把她带了回去。
从小到大,这对母女真正相处的时间不够三个月,着实不够亲密。
现在,对着似乎是在求和的问话,姚跃一时不知道怎么应对。
没得到回答的梁红桥一股气又顶了上来,她这人天生暴脾气,不擅长忍耐,反复按捺,才勉强不发火,改用语重心长的语气说教。
“姚跃,你不是四六不懂的小娃儿,半大的孩子了,该懂的都懂。你想回槐树胡同住,可想过没有,你哥19了,转头就结婚生娃,他能容得下你,你嫂子能容得下你不?”
“再说,他一个刚工作的生瓜蛋子,实习工资二十块五,养他自己都够呛,能养活你?”
“小青年单蹦一个没啥拖累,找对象不难,可要是拖拉个才七岁的妹妹,起码得养十来年,哪个好姑娘愿意嫁?你这不是把你哥害了吗?”
这道德绑架听起来真有道理,要是之前的七岁小丫头,估计真的就被唬住了吧。
姚跃懒得辩驳,只当是蚊子嗡嗡嗡。
“我知道,你不喜欢待在何家,可这不是大家还不熟悉吗?你先忍忍,也别闹腾,你从小就是个乖孩子,只要你听话,他们以后肯定都会喜欢你的。”
“那边可是家属大院儿,附近的小学可是四九城最好的学校,等九月份以后,你就能去念书了,那里可比槐树胡同这边好多了。”
“我是你妈,一心都是为你打算的,还能害你不成?”
顺着梁红桥的话,姚跃也在脑海里梳理这辈子的记忆。
不同于上辈子的美满家庭,这辈子,姚跃的家庭情况比较一言难尽。
父亲姚强健去年因公牺牲,母亲梁红桥刚刚二婚,她还有一个当兵多年的哥哥,受伤后复原回来,接父亲的班在家具厂保卫科工作,姚跃从小是跟着外公外婆长大的,直到一周前母亲二婚,才带着她加入新家庭。
可惜,姚跃在新家适应不良,和继姐继兄相处不合,昨晚还推搡起来摔了一跤,也是因为这个契机,才觉醒了前世的记忆。
哎,这孩子,爹没了娘不爱,外公外婆有心无力,处境堪忧啊!
梁红桥说了老半天,连声“嗯”都没听见,只觉得自己跟对牛弹琴似的,还想再说两句,可已经到了家属院门口,只得先闭嘴,脸上挂上笑,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哎呀,梁大夫下班啦!”
“这是医院食堂的馒头吧,就是比一般卖的白亮,肯定是用富强粉做的!”
“夏天还是买着吃方便,厨房太热了,从食堂买现成的多好!”
说话的人看着笑容满面,听着阴阳怪气,梁红桥勉力应付几句,赶紧进了家门。
门还没关上,就听得外头叽叽哇哇地换了口气。
“一看就是不会过日子的,谁家媳妇不做饭,天天光花钱买着吃。”
“我听说,她根本不是大夫,也不懂看病,在医院就是个分药片的,屁本事没有!也不知道老何怎么看中她了!”
“就是!年纪也不小了,听说和前头男人还有俩孩子呢!这不是擎等着人家老何给她养孩子!”
外头的人也不怕梁红桥听见,甚至还刻意提高了嗓门!
最近这个刚刚结合的二婚家庭还有新嫁进来的媳妇就是大家嘴上的热点,这边是派出所的家属院,何金民他老婆病死半年多了,今年刚升了副所长,盯着的人不少,没想到突然娶了个带着孩子的寡妇。
谁人背后无人说,谁人背后不说人,都说挖个新茅坑还新鲜三天呢,院子里的人这段时间算是把何家这几口人给扒拉遍了。
姚跃被拽进门,抬头看了一眼梁红桥的脸色,黑得不像话,这些家属院的老娘们比大杂院那边还碎嘴,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人了,这才嫁进来一个礼拜,就被人这么讲究。
“还知道回来啊!我还当你们娘俩出去吃好的,预备饿死我们姐弟呢!”
一个年轻的姑娘踩着门槛,半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