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帮我跟队长说一声。”姚飞探头一看,果然蹲在树下的就是他亲妹妹姚跃。
“赶紧去吧,说不定有啥急事。”金胖子这人热心,比划着让他快走。
家里有啥急事?难道他妈又打妹妹了?还是跟何家的孩子闹了矛盾?
姚飞一边盘算,一边大步往门外走,他身高腿长,一步一米半,看着跟跨栏似的。
姚跃侧身往两棵树中间躲了躲,马上就中午了,阳光直射,树荫短的可怜,这边的树明显年头短,树冠稀稀拉拉,跟她家门口的大槐树完全没法比,遮她这个半大孩子都费劲。
她蹲在家具厂的对面,正在等她哥,姚飞春天退伍回来,现在接她爸的班在家具厂保卫科。
说起来,姚飞从十六就去当兵了,三年多没回来一次,她从小又是姥姥带大的,记忆里两兄妹其实挺陌生的。
以至于,直到姚飞走到她身边,把人揪起来,才反应过来:
哦,这个瘦高个,跟只长腿仙鹤一样的家伙,原来就是我哥。
“走吧,带你去吃饭。”
姚飞看了一眼瘦巴巴的小丫头,一头乱糟糟的黄毛,连辫子都没编好,手脸都黑黝黝的,小碎花褂子和绿色的半截裤子上还带着可疑的灰印和苔藓碎屑,也不知在哪儿蹭的。
“在这儿等我一会儿。”
姚跃看着姚飞回头跑回厂门口,跟一个胖子嘀嘀咕咕几句,接了一卷东西塞进口袋,拍了拍那人肩膀,这才过来带着她往大街走。
“又跟妈顶嘴了?”
姚飞看着妹妹的一头乱发蠢蠢欲动,现在女的发型就两种,要么麻花辫要么胡兰头,他很想帮忙扎起来,可看看两人手上,连个皮筋都没有,他使劲儿呼噜了两把,非但没把头发理齐,反倒因为静电,炸毛了。
“哥!”
一声严厉的称呼唤回了姚飞的注意力,他心虚地看了一眼妹妹的头顶:“啥事?”
“你薅我头发!”姚跃控诉。
我的天啊,看看,那大手指头缝里起码有五六根头发!那可是我自己的头发!
想想上辈子,熬夜是家常便饭,外卖油大盐大,每天早上都要为枕头上和梳子上的落发哀悼,网页浏览记录上永远有防脱生发的标签……照镜子都不先看脸,而是看头顶和发际线!
这么宝贵的头发,现在竟然被薅了一把,太过分了,就算是哥哥也不行!
姚跃对姚飞怒目而视!
姚飞不以为意地拍了拍手,把头发拍掉:“你这头发又黄又细,以后买点黑芝麻给你补补。”
原来不是炸毛被发现了,姚飞松了一口气,转头看见妹妹还是不依不饶用白眼翻他,举手投降:“好吧好吧,请你吃奶油冰棍好吧。”
真是,这种才几岁的小毛孩子真是不好哄啊!
两人一人一根冰棍嗦着,慢悠悠地往国营饭店走,现在还不到下班时间,人不多,两人进门的时候还有空位子。
姚跃先去占位子,姚飞去窗口点菜。
“来一斤肉饺子,一个溜肉段,两个白馒头。”
“饺子一块四,溜肉段九毛,馒头三分加□□票,一共两块三毛六加三两肉票四两粮票。”
姚飞摸出一卷钱票,如数给了,领了牌号,等着喊号取餐。
姚跃跟在后面,跟看西洋景儿一样好奇地看着这套操作,姚飞倒是没觉得妹妹丢人,一样一样介绍了,没有半点不耐烦。
“饺子为啥这么贵?”
“饺子不要票,又是白面的,当然贵,溜肉段别看就九毛,那可是一斤肉钱,一盘子也就三两,其实比饺子贵。”
姚飞看着妹妹,满心怜惜,这丫头明明好运生在四九城,爹妈还都是工人,竟然这么大了连国营饭店都没吃过,真是太可怜了。
姚飞一番脑补,只把眼前这小丫头当成了苦命小白菜。
他压低声音,尽量温和地问:“你咋跑过来找我了?出什么事儿了?”
姚跃抬起头直视姚飞的双眼,非常严肃地问:“哥,我回槐树胡同住,你愿不愿意?”
她双眼紧紧盯着姚飞的神色,一眨不眨,倒是要看看他这个亲哥到底怎么想的。
俗话说,三岁一代沟,兄妹两人两个足足差了十二岁,四个大沟在中间横着呢,要是在古代,那能差出去一辈去,两人相处时间也不多。
姚飞小时候是在农村奶奶带大的,读书以后回了四九城,可十六岁初中毕业就被亲爹送进了部队,妹妹是个丫头,奶奶不管,是在姥姥家长大的,两人打小相处时间就不多。现在更是三年未见,除了血缘,没多少感情,如果说以后要相依为命,拉拔这么个拖油瓶,那一般的小伙子未必愿意。
妹妹是女孩子,本来就应该跟着亲妈,而且养儿育女是父母的责任,关哥哥什么事?
以前网上为什么有那么多小段子,上了大学的兄姐因为父母拼二胎跟家里闹翻了?
姚跃设身处地一想,换成她,肯定不愿意。
自己一个人过日子不爽吗?干嘛要自找麻烦。
但是,现在何家真的住不得了,姚跃想回槐树胡同,那必须得姚飞支持才行。
她专注地看着,等着这个重要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