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姜只淡漠地瞧了她一眼,道:“公主醉了,早些休息,属下告退。”
酒意上来,她颤巍巍地站起身,脸色红润得就像春日里的桃花一般。脚底轻飘飘地从他身旁掠过,叹息道:“世态炎凉,原来除了五姐姐,这后宫之中连个陪我说话的人都没有。”
跌坐在云榻上,声音有些倦怠道:“出去吧。”
吴姜依言,道:“属下告退!”
宋如宁往后一倒,四仰八叉地躺在榻上,她实在太困了,只翻了个身便沉沉睡去。
清冷的月光下,有风自镂空窗户进来,满室竹影摇曳,稀稀疏疏落了一地。
翌日,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日晒三竿了,东殿里隐隐有些侧音传来。纯枝端着洗漱用品进来道:“公主醒了。”
她揉揉太阳穴,只觉得脑袋疼,昨晚确实喝得有些多,淡淡道:“是不是父皇来了?”听着声音有些像。
纯枝拧干了帕子双手递过去,跟着道:“皇上来了有一会,只不过公主在睡觉,皇上嘱咐说不要叫醒公主,这会在东殿里和贵妃娘娘说话。”
她接过帕子轻轻擦了把脸,登时清醒了不少,道:“替我更衣吧。”
待她收拾妥当后,便往东殿里去。
适才走到门口的时候,就听里面传来温贵妃的哭腔道:“青儿,青儿,还是青儿……”
宋如宁微微一愣,正准备打开帘子的手僵在半空中,脚也无法挪动。
在她记忆里母妃谨小慎微,在父皇面前一直都是和顺婉转的,从来没有这样突兀地表达过心里的不满,更没有像今日这般大声说过话。
只听皇上喝声道:“放肆,朕对你越来越纵容了。”
宋如宁心底一惊,顿感不妙,赶忙掀开垂帘道:“父皇和母妃在说什么,是不是儿臣太晚起来,惹父皇母妃生气了?”
皇上正欲要说什么,见宋如宁进来,又咽了回去。他面色青白,还带着佯怒。
温贵妃低低呜咽,垂泪不已。
宋如宁皱眉道:“母妃怎么哭了?”
她拭去眼角的湿痕,掩面道:“是窗外的风大,迎风流泪的老毛病犯了。”
宋如宁径直走到窗子旁,将两扇窗户关上道:“天气凉了,风是有些大,嬷嬷们早该将窗户关上的才是。”
皇上眉心低转,面色已没有刚才那么骇人,对着宋如宁浅浅道:“替朕多陪陪你母妃,朕改日再来瞧你。”才说完便转身离去,那背影似淡漠,似清冷,似朦胧且缥缈。
待皇上走远后,宋如宁回神道:“父皇和母妃吵架了?”
温贵妃凄然,她也不知道忽然之间怎么了,仿佛是心底有了芥蒂,在意起了过去的事。如今年纪大了,却越发小性了些。
不想在女儿面前失了仪态,只强撑道:“母妃没事。”
宋如宁揽着她的肩膀,安慰道:“若是父皇惹母妃生气了,就请母妃体谅体谅父皇每日辛苦操劳,日理万机,母妃就别生他的气了,父皇也是很辛苦的。”
温贵妃眼睛酸得难受,雾气腾腾,何止皇上辛苦,她也很辛苦。 这世间的女子大都盼望着与丈夫举案齐眉白头偕老,她也不能免俗。可是帝王的情意终究是薄了些,抑或者是她自己所求过多,才至于越活越糊涂,为了那些摸不着看不见的感情争风吃醋。
强压下心底的酸楚道:“就是寻常夫妻也有生气吵架的时候,我和你父皇没事的。”
宋如宁笑颦如花,温婉中还带着一丝天真,道:“近来宫里多了些新人,母妃若是为着这个生气,改日儿臣去父皇那说说。”
午时的阳光错落有致,浮在宋如宁脸上。温贵妃微微一笑,心底的委屈因为宋如宁恬静的笑脸,而消退许多。她神色平静了些,柔声道:“是母妃过于执着了,其实母妃有你有修远,就已经足够,人这一生要争是争不完的,争来的宠爱也毫无意义,就算得到了那也不是真的。”
宋如宁对情爱并不通,哪怕是对幕昀也没有那么深的执念。更谈不上所谓爱,所谓争。如果一个男人是靠争得来的,她情愿不要。
感情难道不是两情相悦,情有独钟吗?
可是这后宫里的女人不一样,她们面对的是同一个男人。女人和女人之间往往又是最爱计较的,计较谁的位分高一些,计较谁穿得好一些,计较在皇上的心里,谁得分量多一些。
如此相较,那么自然而然就会去争了。
人有时候是贪婪的,常常不满足于现状,甚至有了宠爱还想要别的,例如真心。
世人皆知真心难得,难得的东西最珍贵,想要的人也愈多。也唯有真心最奢侈,一个帝王的真心尤其奢侈。
一颗心只能给一人,便人人想要,人人都执着于此。
宋如宁彷徨道:“母妃说的儿臣懂又不懂,太深奥了。”
温贵妃叹了口气道:“你还小,等将来成家或许就懂得了。母妃只希望你一生顺遂,所爱之人必有回应。”
她一脸茫然,所爱之人必有回应,是新婚后的琴瑟和鸣,举案齐眉?还是浓情蜜意,如胶似漆呢?正当她发愣时,纯枝打帘进来道:“公主,梨家公子邀请公主前去观看马球赛。”
宋如宁想也没想,道:“今天就不去了,我要陪着母妃。”
温贵妃却道:“去吧。”
她摇摇头:“母亲心情不好,儿臣怎么能自己去玩乐呢,我要留在这里陪着母妃。”
温贵妃含笑道:“你最爱看马球赛,既是有人邀请就去吧,母妃又不是小孩子了,只不过和你父皇拌个嘴而已,没事的。”
宋如宁想了想道:“那好吧。”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