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夜,寒冷而漫长,萧缙站在营帐前,负手而立,修长的身躯置身于黑暗中。
一场大雪,一场风暴,又或是雷雨交加的天气,人生总是许多波澜,哪有什么安稳的人生。他出生在苍离,是个毫不起眼的皇子,还是父皇喝醉酒的原因,才有了他,所以只能生活在郊外。
和别的皇子们不一样,他们居住在繁华的上京城皇宫里,身边陪伴的人无数,摔倒了有人扶,想吃什么有人准备好一切,想要的别人都会双手奉上。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与那些皇子不一样,他的母亲只是个俘虏,还是个大禹人。
这里没有人喜欢大禹人,大禹人是最低贱的奴隶,所以他那一半的大禹血统,便成了刻在他骨子里的耻辱。
就是他的父皇,也从来不愿意见他。
谁都能去欺负他们,后宫的嫔妃,皇子,公主,那些太监,宫人,谁都可以。常常饿着肚子,吃不饱饭,小的时候还有母亲在,后来她因为把吃的省下来给箫缙,长久挨饿,就得了痨病,死的时候身上只有一个破草席包着。就这样将就着把她拖出去,随便找个坑埋了。那是箫缙第一次觉得原来人的性命不过如此,像草芥,像浮萍,就是不像人。
没有了母亲的庇护,那些人更加肆无忌惮的去欺负他。把剩饭剩菜拿给他吃,把他关在发霉的草棚里,随意凌丨辱和欺压,这样的日子他过了十年。这十年里只有一个年轻的嬷嬷看不下去,常常偷偷接济他一下,可是一旦被发现,那些人便会变本加厉的处罚他。
太监们常常辱骂他说,他只是个血统不纯的杂种,直到有一天一个太监扔了个发霉的馒头给他,已饿了很久的箫缙衣着单薄的去捡那个发霉的馒头,却被太监踩在地上,碾碎。那一刻起,他再也忍受不了,狠狠的将那个太监腹部刺穿,仿佛心底才略微好受了些。
没想到这一幕却被他的父皇看见了,只皱着眉头质问他在干什么?
他将刀从那人身体里拔了出来,眼神里是近乎疯狂的狠厉,语调淡淡道:“杀人!”
他的父皇深思了会,却没有惩罚责骂他。
仿佛这个时候,他作为父亲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儿子,一直养在宫外,并且已经这么大了。
而他早已经忘了那个俘虏,也忘了箫缙。
因为他血统不纯,因为他有一半大禹人的血脉,对整个苍离来说,是一种耻辱。
相比声名赫赫的大禹国来说,他们苍离从前并不太能打,只是一个偏远的部落而已,常常为了生存下去,每年要对大禹朝贡,箫璇青和亲亦是如此。苍离好争斗,杀戮,怎会甘心久居人下,他们视大禹为永世无法修好的仇敌。常常在两国边境俘虏一些大禹人回去做奴隶,所以对箫缙骨子里的那点血脉更是鄙视。
他从小就在别人异样的眼光下生存,早已经习惯,万箭穿心,也不过如此。
再大的狂风暴雨,只要不能将他摧毁,只会让他更加茁壮的成长,那些伤害,唾弃,终将化成他翱翔九州的动力。
他的父亲对外承认了他的身份,没有人知道是为什么,要说是弥补,是良心发现,就真是太可笑了。他的父皇没有心,没有怜悯,没有同情,对于一个帝王来说,这些早就飞灰湮灭,如今那高高在上的,早就已经没有了七情六欲。
他头一次光明正大的站在世人面前,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是痛恨,是喜悦,是无奈,还是不知所措,仿佛都有,哪一种都可以体现他的心情。虽然不是什么希望,但是至少生活确实改变了些,让整个苍离知道,他,箫缙,是苍离的皇子,是父皇的第四子。到今天为止,他终于有了一个身份,才能活的像个人。
是人就会有野心,他常常认为,野心不单单趋于人类之间,就是山野间的财狼也有野心,他们想要更多的猎物,想要更好的巢穴。动物都不会满足,更何况是人呢。所以这四皇子的身份本就应该是他的,只是来迟了而已。
不过终究还是来了。如此,便没有枉费那些苦难。
他坐在大殿上,仰着身子,宫人备好了吃食,丰富多彩。
从前他和母亲,哪里吃过这么好的食物,填饱肚子而已。
他拿起一串葡萄尝了尝,满是苦涩,不惊全部吐了出来。
那婢女跪在地上求饶道:“请皇子饶命。”
他之所以吐出来,并不是葡萄不好吃,而是吃葡萄的感觉很不好。明明是位皇子,却过了许多年连婢女都不如的日子。
原来改变命运只需要一瞬间,这一切不过就是他父皇嘴里的一句话。
他常常想,对父皇的恨多一些,还是爱多一些,毕竟那是给与他生命的人。
可以将他丢弃在巷子里,从不过问他的死活。
还好他的生命力还算顽强,要是早早的死掉,也就是死掉了吧。对他父皇而言,儿子多的是,谁在乎多一个少一个!
他还有三个哥哥,都是皇宫里的孩子。
只有他,是俘虏的孩子。所以有没有他,都无伤大雅。
他想他是恨的吧,恨他那么多年对他不管不顾,恨他对自己的母亲,抛之如蔽履。他也常想是哪一瞬间,改变了他父皇的想法,是他眼底的凌厉无情,还是愤起反击的绝望。
短短几年的时间里,他对得起四皇子的称号,他把北方游牧民族整顿收编,扩大了苍离版图,一举成为和大禹势均力敌的强劲对手。他喜欢这种吞并一切的感觉,喜欢将一切踩在脚底下的感觉。
他的名气越来越大,士族部落们纷纷避之不及。
他手底下的人越来越多,愿意为他卖命的人数不胜数。
所以他又懂了一个道理,这个世界都是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