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九下午,未时。皇帝营帐。
“陛下,此次春猎惊马一事绝非偶然,臣派人暗查,已经查实,您的御马昨日出发前吃的草料被人下了药。如此一来只要御马行经幽微草附近就会发狂导致马惊,而咱们猎场地处京城以南,温热潮湿,猎场中幽微草几乎遍地可见。”曹丞相站着朝朔安帝禀报。
曹丞相两鬓斑白,但是精神矍铄,他禀报着觑着朔安帝的脸色变化,补充道:“这背后之人一定居心叵测啊陛下!臣怀疑,那头猛虎和乱窜的野兽也一定受了什么影响,不然何至于如此大规模的发生兽类之间的暴动?这背后之人用心险恶可见一斑,臣主张一定要严惩不贷,绝对不容姑息!”
朔安帝面色阴沉,想到那日御马癫狂直接将他甩下马来,要不是他身边的近卫,险些就丧了命。
“曹爱卿对这背后之人可有想法?”朔安帝目光沉沉。
曹丞相连忙垂首,“臣不知,但臣猜想……背后之人定是极为熟悉猎场环境与将士队伍安排之人,还了解陛下的习惯,不然不会如此巧合,正碰上侍卫们交接之际,陛下去的方向恰好出事。”
“那曹爱卿的意思是这人精通兵事,还和朕身边的人有所勾连了?”朔安帝自然知道曹德明有意引导,但他也不得不承认,他心中第一浮现出的人名就是那个人。
朔安帝越发透露出深恶痛绝的眼神。那个人……已经被抄了家,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还不肯安生吗。
“臣也只是推测,”曹丞相一脸凝重,“并不敢说究竟是何人。”
“不敢说?”朔安帝冷笑一声,“查!给朕查!一定要查的水落石出,朕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犯上作乱!”
曹丞相曹德明眸中精光闪动,表面上一脸沉重,“是,陛下。”行礼告退之后转身走出去。
“哦,对了陛下,”曹德明似是想起什么,又转身回来,“陛下,听闻六皇子昨夜左腿受伤,恐怕今后就要不良于行了,身为皇子若是身有残疾岂不是有损皇家威仪。而臣还听闻,太医院的太医并不尽心。还请陛下勒令太医院尽心侍奉方可保全皇子身体威仪。”
这话本不该身为丞相的曹德明来说,他既不管内宫事务也不管太医院署,更轮不上他来给皇帝出点子下指令去干涉这么一件斥责太医的小事,更何况他找的理由还这么冠冕堂皇。
但曹德明还是问了,他需要通过这个问题知道皇帝对六皇子的态度,也就是对于他彻查这件春猎惊马的事情,皇帝究竟被他引导着怀疑到了谁。
“哦?”果然,朔安帝闻言斜睨了曹丞相一眼,曹德明眼观鼻鼻观心地杵在那里,像是完全出于公心问了这么一个关乎皇家面貌的大问题。
朔安帝冷哼一声,说:“是吗,那又如何 ,那个孽障要什么威仪?”
朔安帝轻飘飘的一句,毫不在意自己的这个儿子。
“陛下息怒。是臣多言了,臣告退。”曹丞相这次真的行礼告退,领命彻查去了。
眼看着皇帝又有重用罗氏一门的意思,还特地这次春猎带上了六皇子,那就是又隐隐有了起复之势。曹德明想到当初六皇子一族如日中天的样子,又想到当初已经彻底将六皇子一族得罪的死死的,那就绝对不能让他们翻身。他深知要是不能一脚将人给踩死,一定后患无穷。
只是没想到,当初那样大逆不道的罪名都没能让六皇子永世不得超生,看来他们这个陛下对六皇子心中还有父子之情。
故而,他这次又用一计,虽不能一劳永逸,但六皇子也绝不会成为他们的障碍了。
曹丞相回到自己帐中,招来贴身侍从嘱咐道:“去告诉五皇子,一切皆如我们所料。当顺势而为之。”
侍从垂首快步出去。
曹德明看着侍从快步消失的身影,心中冷笑。
哼,六皇子……他的腿倒是听说救治的很及时呀。不过没关系,他在陛下面前说了六皇子会不良于行,那就让他真的变得不良于行。
当众人还在春猎场上,面上其乐融融实则暗流涌动之际。
御驾在猎场惊马一事终于传进了后宫,众人哗然。皇后早死,贵妃随行,一向寂静的后宫又闹腾起来。有妃子们立刻准备药材补品快马送去,以表关心,有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有的暗自猜测树欲静而风不止。
尽芜宫南苑。
幽深紧闭的门房全都静悄悄的,主屋里一对主仆借着窗户透过的昏暗的日光说话。
一身粗麻、满头华发的容嬷嬷小心侍奉着汤药,“主子,据说皇帝落马差点丧命马蹄。”
接过汤药的素手一顿,接着传来哈哈大笑,不过这笑声甚是渗人。
床上的罗氏废妃形容枯槁,一身洗的有些泛黄的里衣衬得更加憔悴。但肤白骨相依旧可以看出曾经的风华绝代。
容嬷嬷被笑得端碗的手一抖,这几年她家主子愈发疯疯癫癫了。她也逐渐从心疼变作恐惧。
“主子,可是老奴怕这件事情不简单,恐怕是有心人刻意为之。”
“那又如何?”废妃罗氏斜乜容嬷嬷一眼,额外突出的眼球显得双眼大的怕人,罗氏冷笑,“无论何人,出于何种目的,我都谢谢他。可惜摔马没有把他摔死,我恨不得生吃了他的血肉才好……”
容嬷嬷默然片刻,说:“确实可惜,但如今事未成,就怕有心人将脏水泼到咱们身上,我们罗氏已经近乎灭门,已无回转,但若是将六殿下再次牵连进来……”容嬷嬷的话中难掩担忧,六殿下是她亲自接生,看着长大的。幼时,自家罗主子将六殿下掌上明珠般呵护,百般爱怜都不够,却因为灭门一事母子俩离心离德。
听见六皇子,罗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