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已经违背了誓言,将秘密说了出来,她不知道接下去会不会受到女娲的惩罚。但只要有这个同心契在,至少阐教就不会对此坐视不理,届时,就让他们慢慢去同女娲闹吧。 “你是不是很后悔认识了我,杨戬?”她问他。 他说:“是。” 他又说:“既然你执意不肯解,我也没有办法逼你。那么,从今往后,我不会再来找你,你也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她说:“好。” “还有,把苏姐还给苏侯。” “好。” “那么,我便没什么要说的了。”杨戬道,“你还有没有什么话要说?” “……没有了。”她说。 “好。”他说,“此此世,我们到此止,永不相见。” 他丢下这一句,然后消失在了风里。 不知过了多久,有个人走进了寿仙宫。 妲己想也不想,拿起一支烛台就砸了过去:“滚!” “自己被抛弃,同孤什么脾气?”帝辛冷一声,瞥见地上的茶案齑粉,顺势一脚踢散,“你跟孤说,殷商灭亡乃是天命,要孤认命,孤本来觉得,自己被你耍了这么久,已然很可怜了,没想到你这个顺应天命的始俑者过得也不怎么样啊,这么一看,孤倒是释然了许多。” 他走到窗边,拿起妲己喝剩的酒喝了起来。 “你还来我这里干什么?”妲己看他,“西岐已经抛弃了我,我就算现在真心想投你,我也没什么有用的消息了。” “王后问孤,既然已经知道必败的结局,什么还要垂死挣扎,不去投降呢?果投降了,说不定还好好活。”帝辛哈哈大,目光却是阴冷,“孤知道,王后只不过是希望大家都活,但对于孤而言,向姬那儿投降,还不死了痛快!” 妲己道:“若你当日不曾题诗冒犯女娲,也不至于落得今日下场。” 帝辛斜睨了她一眼,放下酒杯,道:“孤出的时候,其实殷商江山,已不当年繁盛了。” 妲己:“……行,那我严谨一点,若你当日不曾题诗冒犯女娲,殷商也不至于灭得此之快。” 帝辛了一声:“从,孤便被教导,要好祭祀,向神灵诚心祷告,以求百姓安居乐业,江山万世永固。可孤却想,这世上每个人都会向神灵祷告,每个人祷告的时候都很诚心,神灵却怎么知道,该实现谁的愿望呢?若是两个仇家同时虔诚祭拜,希望神灵让对方倒霉,那神灵该听谁的呢?所以孤想,若神灵当真公平的话,就应该谁也不听。” 妲己道:“这便是你对女娲不敬的理由?” “既然公平的神灵谁的愿望也不会听,那么孤祭拜他们,又有什么意义呢?”帝辛道,“反正换个王朝,人们也是一样地祭拜,神灵什么会管我们的兴衰?就像孤身商王,只要征够了赋税,孤不在乎里面究竟是南人缴得多,还是北人缴得多,是爹替儿子缴的,还是儿子替爹缴的——只要够孤所用,提振大商,谁缴的都行。” “但你现在应该明了,你得在乎。否则,百姓内部的矛盾,迟早有一天会一起算在你上。” 帝辛晃了晃脑袋:“现在明有什么用呢?反正都要变成亡国之君了,这话你留去给姬说吧。” 他一激进,不信神灵,不听天命,不畏人言,不计后果,自以干出一番伟业来,最后却被人告知,你的结局其实早已被写好,那些在你看来波澜壮阔的过程,实则只不过是你不敬的神灵,玩的把戏而已。 “孤还从没问过,你本名叫什么?”帝辛突然问。 “妲己。” “好,妲己。”帝辛掏出人皇剑,“孤这就把它给你。” 妲己皱了皱眉:“我当初只是找个借口,也不是非要它不可。” 帝辛道:“反正孤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留也无用,与其让它在孤死后成一块废铁,不把它送给需要的人——你很有本事,连阐教都不奈你何,人皇剑在你手上,一定也会别有妙用。” 他提剑割手掌,将鲜血滴于剑纹凹槽内,又对妲己道:“你也来。” 两个人的血同时没入剑内,帝辛闭上眼,嘴里念念有词。 妲己只觉心口忽然一热,意念转动之,就仿佛应到人皇剑的嗡鸣。 “现在,它是你的了。”帝辛道。 妲己喉咙动了动,最终道:“我替大王止血吧。” 她自己的血很好止住,就是凡人的伤口处理起来有点麻烦。她用布将帝辛的手掌包好,却在打结的时候,眼睫一颤,一滴水落在了他的掌心。 帝辛道:“真的这么动吗?” 妲己没有说话,只是突然跌坐了下去,伏在他的膝上,放声大哭。 帝辛不出来了。 良久,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缓缓低下身子,额抵她的,轻声道:“妲己,王后方才自戕了。” “孤说,不到最后一刻,孤绝不认输,即认输,孤也绝不投降。宁肯尸骨无全,也绝不仰人鼻息而活。”帝辛声音微颤,“王后说,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