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赵云奕说出那句话时目光中溢满的厌恶与恨意,似乎恨不得将泊她就地斩杀,永远埋葬在北境积雪中。
但她没有别的法子。
泊影不觉有些紧张,面上还是好奇地望着不远处的二人。
良久,她才看见赵云奕薄唇微启,吐出一个字。
“好。”
渚七得了应允,当即笑着转向一旁等候着的泊影:“敢问姑娘芳名?”
泊影定了定神,随即望着赵云奕露出灿烂的笑容,看不出半点伪装的痕迹。
“回大人的话,小女名叫张翠花。”
--
泊影顺利住进了二皇子府,顶着孤女张翠花的名头,成为了赵云奕的贴身侍女。
渚七一早便向她表明,侍女不过是个掩人耳目的身份,为的是方便她时常跟在赵云奕身边,模仿他的行为举止。只有在二皇子脱不开身时,才需要她扮作赵云奕的样子简单应付。
渚七说得简单,但结合柳不寒那天夜里的话,泊影还是听懂了他的未尽之言。
必要的时候,就需要她代替尊贵的二皇子承受危险。
泊影被安排在距离主院仅一墙之隔的院子里,除了她还有个名唤香融的侍女。
大约是赵云奕派来监视她的。泊影对此早有预料。
当初在北境时,即使所谓救命之恩摆在面前,她也许久才换得赵云奕放松戒备。如今突然冒出来一个与自己相貌如此相似的人,若说赵云奕仅凭市集路边的三言两语便接纳了张翠花,她是不信的。
但她能做的,就是尽量在赵云奕面前扮演好张翠花的角色,不露出任何破绽。
作为新上任的贴身侍女,她每日跟在赵云奕身边,听候二皇子的差遣吩咐。好在大部分时候都有渚七等在一旁,真正需要她做的并不太多,她也乐得轻松。
于是侍女张翠花,光明正大跟在二皇子身侧出入各处,包括赵云奕本人的卧房。
正合她意。
泊影借着替身的身份来到二皇子府,本就是为了探听消息搜集线索,确认阁中成员失踪一事背后是否有赵云奕的手笔,现下贴身跟随正好为她制造了机会。
.
这日天色有些阴沉,前些日子的艳阳高照不见踪影。
南魏五日一朝,今日正逢二皇子早起上朝,泊影也早早从隔壁院子赶过来。
赵云奕晨起时不喜有人在侧服侍,她这些日子也习惯了安静等候在屏风另一侧,等到他准备好再跟着离开主院。
看着屏风那边隐约透过的身影,泊影平静得自己都有些讶异。
如今的赵云奕不过是她的任务目标,正如数年来她一直在做的那样。
他不知她的身份,而她揭下了阁主的面具扮演着另一个人,又好像披上了一层外衣,竟也能够心如止水站在他身边。
等到赵云奕从屏风之后走出来,已经换上了一身绛紫朝服。
卯时未至,窗外日光似是尚未苏醒。袍角的银丝蟒纹在微弱的晨光中若隐若现,似有活生生的小龙潜伏其间,为年轻皇子周身更添沉稳气势。
见他走了过来,泊影自觉低下头准备跟上。
眼见那一抹绛紫色方闯进视线,泊影却突然见眼前一晃。从他袖中掉出了某个玄色物件,落在地面发出声响,在这样安静的早晨显得尤为突兀。
泊影垂眸望去。看清的瞬间,她目光微微一顿。
是意外吗?还是二皇子有心试探?
泊影顿时警觉起来。
但她面上不显,只如寻常侍女一般,一边念着“殿下您的东西掉了”,一边弯腰将落在脚边的铁片状物什捡起,捧到赵云奕面前。
玄铁牌颇有些分量,冰凉的触感贴着她的掌心,她却忽然察觉了些许异样。
紧贴掌心的那一面,中间似乎有些凹陷下去,是原不属于那处的。她对手中的玄铁牌再熟悉不过,不可能会记错。
因为那是她亲手交出去的。
赵云奕不知何时转过了身,看着面前恭敬捧着玄铁牌的侍女,却不动作。
屋中不大清晰,泊影又始终垂着首,看不见赵云奕眼底晦暗。
“你……不曾见过这东西?”
泊影仔细看看手中的玄铁牌,仰首对上面前人暗含深意的目光,却显得有些茫然。
“这是殿下的令牌吗?我这几日没有见殿下带在身上啊?”
赵云奕望着她沉默片刻,而面前那双明亮的眼眸中毫无胆怯之意,亦读不出任何异样。
他收回视线没再多问,将泊影掌心的玄铁牌收回袖中。
“这是别人赠与我的平安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