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刚刚醒来那两日不同,往后的一段日子里,泊影不管走到哪里,都会巧遇二皇子。
赵云奕常常出现在泊影面前,有时称顺路随她走上一段,有时点点头说一声“好巧”,短暂问候两句而后径自离开。
左右不过在那些个院子之间转悠,但整个二皇子府说小也不小,泊影自然知晓这样的偶遇是怎么来的。
好在没有再出现先前喂药那般异常举动,他也神色坦然如常,泊影便姑且默许了这种行为。
但赵云奕的态度转变根本无意遮掩,整个二皇子府都能看出。
先前他亲自照顾了张翠花两日,消息早已经传遍了整个府邸,现在又常常跟在她身后,叫众人想要装作看不见都难。
虽然从没有人敢凑近问过,但泊影能感觉到,当身后紧紧跟着二皇子时,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充满了惊奇。
想来也是,几个月前自己情急之下脱口的那句“心悦二皇子”惊天动地,之后赵云奕对她的疏离府中众人有目共睹,而眼下又是另一番光景。
莫要说是旁人,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复杂。
但府中他人如何想不重要,二皇子本人并没有受到影响。
泊影陆陆续续收到了新的衣裳和簪钗。每日送来的裙装不再是从前略显宽大的侍女装束,每一套都似公主府宴那日的衣裙一般。
新衣裳料子更好也更加合身,头面皆是上乘的珍品,但显然都超出了侍女的规制,泊影一次也没有穿过。
同样每日被送到屋中的,还有各式各样的点心,虽然最后大都进了香融的肚子。
泊影总感觉,赵云奕好像在有意讨好她,又似乎对这样的事情不大熟悉。
好似初次主动接近某个人,不管是巧遇时候面上流露出强装自然的神情,还是着人送来又悄悄放进屋中的点心,都隐隐透露着几分笨拙。
她望着窗边一枝腊梅,眼中不禁浮现出浅浅笑意。
已是深冬时节,满园残枯衰败的寒意之中,一枝绽开的嫩黄引得观者不禁心生愉悦。
那是清晨轩窗半掩时,被人悄无声息插在青瓷瓶中的。
这不是她第一日收到腊梅了。若不是她今日恰巧在房中,察觉窗外有人警惕望过去,都不曾知道赵云奕曾经来过,还留下了一枝新鲜剪下的花。
将花送来却不让人知晓的,心中所思又几乎呈在明面上,真不知该说这人迟钝还是有心,矛盾得很。
诚如泊影所猜想的那样,二皇子像这样对某个人好,确实是头一回。
频繁的偶遇是渚七提出的,送衣裳送点心也都是渚七的建议。真诚的侍卫没有怀疑主子口中的“友人”一说,只称自家姐妹都喜欢这些,送谁都不会错。
但赵云奕却感觉,泊影还是那副淡淡的微笑模样,欣悦不见眼底,与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他视线落在面前摊开的公文上,心里却静不下来,半晌看不下去一个字。
赵云奕搁下笔,犹豫着看向不远处的柳不寒。
“长史。”
临近年关,皇子府中事务也多了起来,除了日常替二皇子奔走维系,柳不寒大多时间都留在府中。
经过万民塔那件事之后柳不寒受了责罚,自己更是有意将功补过。眼下突然听赵云奕喊他,柳不寒连忙自一堆文书之中抬起头,等待着二皇子的吩咐。
但二皇子开口却并非为了公务。
“吾……有一友人,前阵子得罪了他的心上人,心有歉疚有意弥补。可那位姑娘看上去不大高兴,仍旧神色淡淡。长史向来善与人交,可有什么法子?”
他满脸不在意,手上翻动着公文,好似真的在说一桩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但柳不寒知晓,赵云奕所言之人正是他自己。
他不知赵云奕问过渚七,但二皇子府发生的事情不可能逃得过他的耳朵,柳不寒不需多想都知道是谁给出的主意。
“殿下,下官以为,那位……”柳不寒顿了顿,转个弯避过险些脱口而出的阁主二字,“……那位姑娘未必在意这些。殿下的友人若是想以此讨好那位姑娘,或许才是走偏了路。”
赵云奕闻言微微一顿,眼中浮现出些许茫然。
原来他这些时日做的,便是在讨好泊影么?
宫中独自成长的二十年间,他习惯提防所有靠近自己的人,包括那些面上带着笑,言辞行为无一不在献殷勤。二皇子从来不曾想过,有朝一日要去讨得什么人欢欣。
在他的眼中,讨好这件事便是认输的表现,唯有不能依靠自己力量的人,才需要去讨好什么人。
他幼时不愿为了生存巴结皇后,后来也不愿如赵成松一般,为了能够在朝中获得一席之地,想尽办法讨好赵淳。
但想到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赵云奕渐渐转变了想法。
好像无关输赢,也无关生存。
他不过是单纯想看到她高兴。
“那按照你的看法,那位友人应当怎么做?”
柳不寒放下手中公文,面上挂着笑,眼中却是一派平静。
“恕下官无法为殿下分忧,下官属实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那若是有朝一日,长史有愧于心上人呢?”
柳不寒沉默了片刻。
“那我便离她远一些,让她无从察觉,最多……在自知性命将尽时留下一封信罢。”
而话音刚落,他面上又浮现出往常无二的笑容,好似方才话语之间的片刻愁绪不曾出现过。
“当然,殿下与下官不同,不会有那一日。殿下万岁千秋。”
赵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