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泊影犹豫了一瞬。
离开苍平确实已经很久了。不说成为阁主之后,任何一次任务都没有过这样长的时间,除了去往北境的那一回。
但如今又与那时不同。
她的重心在叛逃的远山身上,却一时忽略了阁中的动荡会对暗阁成员带来什么样的影响。眼下叛逃者南去,临安的事情也暂时告一段落。
泊影不过迟疑了一瞬,当即便做出了决定。
“晚上将临安的事情同红槿交代了,今夜便返程。”
说着,她偏过头看了一眼路边殓布盖着的尸体。
“叫朔音留下,等到这边事情了了,带百鬼回苍平与他妻子安葬在一处。”
千里闻言眸光一颤,猛地抬头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他依稀辨认出了草丛中的尸首的身形,遂沉默许久。
那边交涉已经结束,二皇子识趣留在远处,留给二人足够的谈话空间不去打扰。
眼看泊影沉默着走向自己时,赵云奕还不知她心中所思。
“我已同他们说过,今日之事不会传出,你且放心。”
泊影心不在焉点点头:“多谢你。”
“应该的。”赵云奕轻声应了一句,而她却站在面前垂眸不语,亦不离开,似有什么话要说。
赵云奕这才察觉出了她的不对劲,也不问,只静静望着泊影等待她先开口。
“我今夜便离开临安,尚不知何时再来。你若接到什么消息就暂且留在画铺吧,会有人送到我手上。”
赵云奕呼吸一滞,仿佛被人揪住心口陡然生出一阵酸涩。眼中惊慌几乎要溢出,催着他脱口而出:“我与你一起去!”
泊影抬眸看向他,眼底浮现出几分疑惑。
“苍平有事需要我回去,你跟着去又是做什么?”
赵云奕一愣,半晌确认自己不曾听错,才悄然松了一口气。
原是因为渡影阁的事情。方才见泊影意欲离开,他下意识以为是因着他那夜的坦白,才引得泊影失望之下又要离开,再不见他。
竟有些患得患失了。
赵云奕顿了顿,随即正色道:“你既然急着今夜赶回去,想来苍平的事情与那位叛逃的右护法有关。我们如今是合作关系,不管远山与皇长子勾结,还是与白途共谋,我也该知晓他的动向,以便有所准备。”
“更何况……”他装作不经意瞥了一眼泊影,见她眼中逐渐现出思索神色,心中更有了底。
“更何况阁主若是遇到什么麻烦,以我的力量或许也能帮衬一二。”
泊影目露怀疑:“年节将过,你不需要上朝?”
赵云奕泰然道:“二皇子年节受寒,至今病体未愈卧病在床。”
“你就不怕他找人来你府上探望证实?”
“赵淳如今吃了仙丹将入‘长生之境’,恨不得成日待在落云轩,自己都未必上朝,自然也没空管我称病是真是假。”
二皇子一言一语坦然自如,看向泊影的眼中微微发亮。
泊影读出他眸中的期待之意,半晌,不禁一声轻笑。
心中连日萦绕的阴霾,竟也因着这样的目光驱散些许。
“酉时城门口见,过时不候。”
.
苍平,渡影阁。
冬日天色亮得晚,天光熹微映照枝头残雪。一阵风吹过,碎雪无声抖落院中。
仍是清晨时候,院子里却已经围了不少人。
与阁主泊影并无不同,渡影阁中杀手探子习惯了早起练功,此时的忙碌景象在渡影阁算不上稀奇。
但今日有些不一样。
不远处厅堂中,一整面墙上挂满了标明任务的木牌,细看上去已是三两日无人认领。
围在院中众人神色各异,这样多人罕见地聚在一处,却使得眼下氛围有些凝重。空气中隐约弥漫着躁动气息,仿佛一点异常都能引人惊起。
“前段时间右护法叛逃,这一夕之间又许多人离开,到现在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众人围聚口舌纷杂,或私语或谈问全都围绕着近日发生的种种。
人群中一黑衣男子悄然环顾四周,而后突然转过身,三两步跨上院中硕大青石。
“诸位且听我一言!”
纷乱议论声逐渐淡了下去,所有视线顿时集中到他的身上。
巨石上的男子双臂张开,神情严肃,眼下一道长长的疤痕将他面容衬得有些可怖。
“阁主许久不曾回来,左护法昨日也匆匆离开苍平,阁里只怕要乱了。不知大家眼下都是如何想的?”
话音刚落,墙边一手持长枪的男子率先开了口。
“鸦岁,先前左护法不是传来过消息称右护法远山叛逃,如今已经是渡影阁的敌人。抓个叛徒而已,如何便是乱了?”
听他这样说,鸦岁却摇了摇头。
“是你们想简单了。即使不提右护法,那这阵子出逃的人呢?共事了许多年,彼此是什么样的人大家心中应该清楚,若不是当真发现了什么,他们不可能一窝蜂赶着离开。”
人群中传来一道略带鄙夷的女声:“那你的意思是要随他们一起叛逃?”
巨石上的男人循声望去,见到一褐衣女子冷着脸倚靠在树下。
“我不过是顺着近日动乱猜测而已。如今我们可谓是与渡影阁命运相连,即使在大难临头意求脱身自保,又有何不可?”
那女子嗤笑一声,遥遥望着他的目光愈发轻蔑。
“当年是阁主许我安身之所,才让我有了今日。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