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天又开始了,目送走小胖子后,楚易想到昨日和徐嫂子谈起想找人的事,徐嫂子交际广泛,立刻就给他推荐了几位家境困难的书生,但人选有了,具体选谁还得他自己把关。
楚易这一上午就在面试中度过,最后他选了两人,其中一人名叫赵清平,家中只有一位老母,只能自力更生在外帮人写信抄书过活,他只有16岁,在社学上了几年学,四书五经粗通一遍,可他家里实在困难,也没打算去考科举,因此到年纪后便离开社学自谋生路。
另外一人也差不多是同样的情况,只是这人还未放弃科举,仍在备考,因此时间不如前者充裕。
跟两人交流了一会儿,楚易能看出他们都是品性不错的人,即使家境贫困也不自怨自艾,因此就和两人签下契书,一月三两银子,只要有业务,三日之内就得完成,还得保质保量。
契书一式两份。
两人分别将契书叠好揣在怀里,向楚易鞠了个躬,随后就带着复制出的《连山》和《归藏》离开。
目送他们的背影,楚易心中估量。
以目前的业务量来看,只这两人抄书就已足够,但以后若是书肆名声传了出去,那肯定是忙不过来的,因此他盘算银两,本想在还完债后将书肆好生装修一番,可现在看来,找到一个能长期合作的印刷厂才是当务之急。
说做就做,当天下午,楚易就出门考察印刷厂的情况。
可之前也曾提过,明朝印刷机构分为官刻、家刻和坊刻,其中官刻还分为府刻、州刻,都是由朝廷组织刻印的,而家刻一般是藏书家或各个藩王自制或购买刻版,自行印刷书籍,最后也是最多的坊刻,都是各大书坊自备的印刷厂。
这就能看出,私人想刻印图书,只能找大书坊合作,用书坊自己的印刷工人刻印,只单单为个人服务的印刷厂是不存在的。
了解到这点,楚易有些头疼,如今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就是找个不会狮子大开口的书坊合作,还要承担对方打破约定,盗刻他拿去刻印的书的风险。
而第二条,则是他自己买几套活字刻版,然后招聘人手成立一个自己的印刷厂。
这两者都有利有弊,第一点的好处是他省心省力,只要出钱就行;第二点则是自家的印刷厂,想怎么刻就怎么刻,还可以尝试些后世的印刷方式,只是更费钱费力。
这个选择似乎不难做。
楚易叹了口气,刚刚入手了大笔的银两,他却高兴不起来,等还完债后,还有印刷厂和书肆的装修费用等着他,想要当甩手掌柜,每天只需在书肆看书就能挣钱的日子还远着呢。
但好歹有个盼头,等国子监剩下的钱到位,他就继续编写适合学子们的书籍,争取将羊毛薅到底。
***
与清冷无人的书肆相比,旁边徐嫂子家的万宝阁每日都是客似云来。
不管是小门小户准备嫁妆,还是高门贵女每月更新首饰,万宝阁都有着对应的经验,前者最好看起来越贵重越好,金饰宝石为上佳,而后者则不必太过隆重,越精巧细致越好,占的就是一个新奇。
今日徐嫂子刚把下学的儿子赶到旁边书肆里去,回来屁股还没坐热,就见到三四个仆从簇拥着一个少年进来。
那少年看着不过十六七岁,剑眉朗目,身材高大,手上还拿了把折扇,但在常人手中大小正好的扇子,在他把玩下却如玩具一般。
那少年剑眉微挑,眼睛一撇,却带出纨绔不羁的架势来:
“来人,把你们店里最好的首饰都拿上来,给小爷看看。”
“哎呦,秦少爷来啦,快快,将新出的那款坠子给秦少爷拿来,快点!别让少爷等急了。”
徐嫂子一脸笑容,一面赶伙计去拿首饰,一面急忙上前迎接。
这位可是他们店里的大客户,应天府尹的嫡子秦少卿。
这位少爷每月都来给妹妹买一套头面,月月不落,而且从不还价,看中了哪个,立刻差人将银子送来,不像是其他贵人说是记账,但每月还需要他们自己上门去讨要。
因此虽然城内总传这位少爷飞扬跋扈,不学无术,但徐嫂子觉得就是年轻人性子急躁,心地还是好的。
没过一会儿,伙计就双手端着托盘,走到近前,上面只摆放了一对瓜鼠纹葫芦耳坠,光是款式倒没甚特别,可令人惊奇的是,这耳环整体竟是由红宝石制成,晶莹剔透,变换角度看会呈现不同的色彩,极为吸引眼球。
看到众人惊叹,徐嫂子不无得意地说:“秦少爷可算是来得巧,咱店里这红宝石是月初刚从云南那边运来,只这一对儿耳坠就用了鸽子蛋大的原石,这您就是找遍南京城,也难寻着一样的!”
徐嫂子可不是夸大其说,如今还未在大明境内发现宝石矿井,因此宝石原料都需要从域外运送进来,况且矿井开采不易,商人们又哄抬物价,使得一颗成色不好的小宝石都值一二十两,这个价格都可以买几名丫鬟了。
像徐嫂子店里这么大,成色又极好的红宝石,没个几百两银子下不来。
秦少卿自然是识货之人,他只是拿起仔细端量了下,就知这确实是最高等级的宝石,尤其切割工艺也实属高明,以他的眼光看来,也只有宫中赏赐的首饰能比之高出一筹。
他将耳坠放下,也不问价,示意旁边仆人上前交个定金,然后差人回去取钱。
徐嫂子脸都快笑裂了,就这一单总共六百两银子,都顶得上往日好几个月的收入了,若是再多几个似秦少爷这等出手大方的顾客,她做梦都能笑醒。
仆人将伙计包好的耳坠放入怀里,走到秦少卿跟前,询问随后是去书坊买书还是先去酒楼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