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楚易找的抄书人中,有一个秀才被杀,衙役上门来调查,余祭酒捋着胡子,沉吟不语。
旁边西亭先生没当过官,对于底层这些人的操作不明白,但余有丁自任祭酒之前,也当过县令,即使对下面人的动作不是完全知道,也大概了解一些。
这其中猫腻之多,若非深入其中,就如走马观花,盲人摸象,无法识得全貌。
余祭酒对楚易印象不错,既然被牵涉入这样的事,为了以后有地方买书,他也不好放手不管。
“楚公子勿多虑,老夫有友人在刑部任职,明日他休沐会来国子监,到时老夫向他打听下此事经过。”
没想到余祭酒竟然愿意帮忙,楚易连忙躬身作揖,被余祭酒扶了起来。
西亭先生也在一边笑道:“他那位好友我也识得,是个直爽性子,生平就好阳明先生的文集,楚公子这里什么都少,就是书不少,要不你明日带着书来国子监,当面跟他讲讲。”
这当然最好了,楚易连声答应。
朝中有人好办事,即使对方不帮什么忙,只是去衙门问一下情况,那些人观形察色都是做惯得,就知道楚易背后有人,不是可以随意拿捏的,自然不会冤枉他。
心中石头落下,楚易这才有心思问起那人的情况。
“他名李贽,字宏甫,号卓吾,现任刑部员外郎,我与他也是在书院讲学时结识的。”
余祭酒说道。
!!!
这不是巧了么,楚易之前还说想认识一下李贽,这就主动送上门来,明日去国子监,就能见到真人,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楚易突然兴奋,余祭酒和西亭先生看着他放光的眼睛,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轻咳一声,装成淡定的模样,解释说自己听过李先生的名声,因此得知能见面,不禁有些兴奋。
“哈哈,宏甫确实有些名声,只是大多人觉着他离经叛道,但还是有些有识之士仰慕他,路径南京时去他那拜访。”
余祭酒对自己这位好友很是了解,虽对他的大部分观点不太赞同,但却佩服对方独树一帜的思想,也担忧如此叛逆独行会造成对方仕途坎坷。
好在李贽自己也对官场没有执念,若不是为了给家人挣些口粮,他也不会进入仕途。
时间就在闲聊中过去,太阳快要下山,今日余祭酒也是忙里偷闲,既然书已经买完,就不再久留,打算和西亭先生回去。
就在这时,外头响起熟悉的声音。
混乱的脚步声与金属碰撞声传来,敲击在楚易耳鼓上。
那群下午来过一趟的衙役聚众而来,为首的已经换了个人,但同样长得粗壮威武。
四周的行人被他们挡住,一窝蜂地堵在书肆门口。
楚易心跳骤然加快,之前的预感貌似要变为现实。
“你们谁是楚易?跟咱们走一趟!”
那捕头巡视屋内,见到有两老一小三人坐着,旁边还站着一个仆人打扮的中年男人。
他眼睛盯在坐着的三人身上,声音里蕴着戏谑。
没办法,楚易只好站起身,拱手问道:“敢问这位捕头,在下所犯何罪,需要逮捕在下?”
“呵,说得文绉绉的,你该不会还是个有功名的吧?咱们可不知道你犯了啥罪,都是听命办事,你也别为难咱,有什么事回了衙门再说。”
那捕头眼睛在他身上扫一遍,不耐烦地说。
去衙门?
不问清楚就跟他们走,恐怕到时候,楚易已经进了大牢还不知怎么回事呢。
身后余祭酒和西亭先生对视一眼,站起身来,冲为首的人问道:“官府抓人,不知是哪位官员下令,可有凭证?”
看那捕头连理都没理他,余有丁皱下眉,亮出身份腰牌:“老夫任国子监祭酒,虽对衙门办事不甚了解,但也没有光天化日随意抓人的规矩吧?”
听到他是国子监祭酒,那群衙役突然噤声,还是那捕头镇定,吞了下口水,说话的声音都低了几度:“原来是祭酒老爷,咱们这也是听差办事,还是刑房的于刑书给咱派的活儿。”
府衙里分为三班六房,三班指皂班、壮班、快班,就是统称的衙役;而六房则分为吏房、户房、礼房、兵房、刑房、工房,与中央所设的六部相对应。
六房的管事则称为吏书、刑书等,不像知府、知县等流官,干几年就会被调走,三班六房的职位都被当地胥吏把持,这些人就是熟知的地头蛇,他们对基层了解,职务世代相传,若是他们不配合,知府来了也要束手束脚。
因此在这些底层衙役眼里,六房的头可比府尹等大官更要小心对待。
国子监和府衙是两个系统,按理说一个祭酒管不到他们,但谁知道这些大人物们有没有自己的关系,他一个小捕头可不想掺和进去。
本打算明日和李贽说一些,谁知事情马上上门。
余祭酒告诉这捕头回去禀告那刑书,要想抓人得需正规衙门签发的逮捕书,若没有证据,他不介意去府尹的府上好好谈谈这个问题。
那捕头讪讪一笑,呼呵着手下散开,别堵着别人铺子,挡着人做生意,然后就带着人走了。
人都走后,书肆内只留下几人。
西亭先生看楚易默然不语,以为他被吓到了,怜惜他年岁小,跟自己孙子差不多大,便开口安慰他:“楚公子别担心,有丙仲在,不会让人冤枉了你去。”
楚易笑了笑,感谢西亭先生为他着想。
他并不是被吓到,毕竟之前他就猜到有这种可能,只是不知道对方会来的这么快。
这一次,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