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连锦正在悬济堂的院子里捣碾草药,一个熟悉人影出现了大堂之外。
暌违数日,却像是过了许久许久。他的脸庞愈发瘦削,显出凌厉的轮廓,下巴上冒出了零星的胡茬。一看这段时间便是没有一日休息好的。
那晚的尴尬早已消散殆尽,连锦有诸多疑问想要开口,小跑着迎上前去:“大人,你怎么来了?”
裴宴安轻轻按住她的肩膀,俯过身子看她脖子上的伤口。
蓦然拉近的距离令连锦猝不及防加快了心跳,男子的目光灼热,像密不透风的网,密密地拢上来,她耳根发热,低低地说:“不用看了,都已经好了。”
“这疤痕留得不浅,回头我让人送些祛疤的伤药过来。”裴宴安看着她,极郑重地顿了顿,“原本早该来的,只不过安阳王在狱中出了事……”
连锦不在意地摇了摇头:“大人莫在意,我一切都好。宫中可有什么新消息?”
“此前你提过御药房里那个姓叶的内侍……”裴宴安欲言又止,“前不久,掉进丽景苑旁的池子里淹死了。”
“这岂不是线索都断了?”
“不过还有个好消息。”裴宴安微微笑起来,“石秉德醒了。”
连锦露出欣喜的神色:“那是好事啊,石秉德一定知道关于寇洪和刘文升的事。”
“但是……他的神智出了点状况。”裴宴安正色道,“我想着,此前你费尽心力救下了他,不若与我一起前去看看吧。”
石秉德被裴宴安安置在一处隐秘的城郊医馆,并派有专人把守。他和连锦赶到时,医馆的大夫已经一脸焦灼地候在门外。
这大夫是个年近花甲的老头儿,一见裴宴安前来,便忙不迭向他行了个礼:“裴大人。”
“石秉德现在怎么样了?”
大夫叹了口气:“他被人下了一种毒药,在牢中这数年折磨,他的身体早已破败不堪,五感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这几日,老夫观察着,他的视觉和言语能力……只怕是早已丧失了。”
“也就是说,他看不见东西,也说不了话?”
靖察司的诏狱里磋磨死囚的审讯手段,没有人比裴宴安更清楚。见到石秉德时,裴宴安便猜到他该是受了不少非人的折磨,却没想到那幕后之人,竟会卑劣到这般地步。
老大夫面色沉凝,捻须慨叹:“这几日,老夫用了各种方式替他温养身子,但也只是杯水车薪。方才这会子,他刚醒过来,但神智并不清醒,只怕仍是无法好好回答大人的问题。”
裴宴安会意,踏入内室已是心事重重。
此时,石秉德正身着褴褛的囚服,躺在床榻上,失了焦距的目光涣散,气若游丝。
裴宴安缓步上前:“石秉德,我是靖察司都指挥使裴宴安,此番前来是想……”
他话未说完,石秉德一听到“靖察司”三字,就像是遇到什么可怕的事情,不住地摇头,嘴里发出“啊啊”的声响,整个人都往床榻的里侧缩了回去。
“石秉德,你别激动,我不会伤害你……”裴宴安不由近前一步,石秉德闻及声音的距离变近,整个人都剧烈的抖动起来。
连锦见状,忙上前阻止:“石员外,您别激动。裴大人是好人,他是来帮您的!请您相信我们!”
石秉德的身形顿了一下,许是连锦的声音比较柔和,令他放松了一些防范。
连锦注意到他细微的变化,继续循循善诱:“所以……您现在能听到我们说话是吗?”
石秉德幽幽转过身子,目光一扫到裴宴安,又开始剧烈地大叫起来,整个人发了疯似的用脑袋撞向四周的栏柱。
连锦起初不解,回顾四下,发现并无异常的东西,只有裴宴安穿着靖察司的官袍,手扶环首刀在一旁站着。她转念一想,石秉德曾在靖察司诏狱呆过一段时间,定是裴宴安身上的装束和环首刀刺激他想起了不好的回忆。
她忙对裴宴安道:“大人,可能需要你回避一下,他像是对靖察司这一身衣服有应激反应。”
裴宴安蹙起了眉头:“可他这么疯疯癫癫的,万一伤到你……”
连锦耐心解释道:“大人,请你相信我,我是大夫,现在最重要的是让他冷静下来,这样我们才能问出有用的线索。”
裴宴安心知这也是当下唯一的办法,此前石秉德谁的话也不听,如此却似乎能听懂连锦的问话。若连锦能引导他说出当年被暗害的真相,这些事背后还有哪些阴谋,还藏着哪些人,或许就会更加清晰了。
“大人,莫犹豫了。”连锦故意当着石秉德的面,推推搡搡将裴宴安送出门后,小声道,“大人,方才我观石秉德的样子,他的视力和言语或许还可救。等会儿,我会试着询问他当年的事。”
“尽力而为,莫要强求。”裴宴安郑重其事地再三嘱咐,“我就在外面守着,要是有什么情况,你随时喊我。”
“知道了。”为了使裴宴安放松一些,连锦难得俏皮地笑了一笑。
她回到了内室,轻轻将门阖上,又关上了窗,让房间形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这样能使石秉德与她交流时不受外界的影响。
但就在她出门的那一小会儿,石秉德早已下了床榻,背向她,直立站在房内的金丝檀木书架前。
“石员外,小心书架!”连锦想起他双目失明,唯恐他撞上书架,急急地出声提醒。
却未想到,石秉德在书架上抽出了一本书,气定神闲地回过身来,两只眼睛黑白分明,清明的很。哪还有刚刚那唯唯诺诺、仓皇不已的模样。
“石员外,你……”连锦突然意识到什么,神色紧绷。
石秉德准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