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沉,黑色的夜幕笼罩大地。
漫无边际的黑暗笼过心头,就像这黑白不辨的世道。
连锦已收拾好了情绪,但听谢洵郑重对她道:“连锦,抱歉,之前一直瞒着你。顾大人因我而死,吾必穷尽余生,还他清白之名。”
“谢大人。”
连锦眼神微闪,忽开口叫住他:“我想,顾大哥选择那样的方式……并不仅仅是为了保全你,而是担心自己出事之后,那些心存不轨的舞弊之人会畅通无阻地进入朝廷。烧毁卷库是那个当下他能为科场清明所做的最后一件事。”
望着男子萧索的背影,连锦深知,谢洵对于顾弦之之死的痛心并不比自己少。
她轻轻地开口:“若是顾大哥在天有灵,定然也不希望谢大人因此而自苦。”
谢洵心中百感交集,最终,由衷地对连锦说了声:“谢谢。”
两人相伴下山,连锦忽然想到些什么,问道:“谢大人,方才你说,顾大哥曾交给你一块内廷令牌,让你将舞弊一事始末写成书信交到宫中。难道,陛下竟也不信顾大哥吗?”
谢洵摇了摇头:“并非如此。当时,我将书信送到通政司后,一直留意宫中,但并没有丝毫动静。后来,我有幸侍奉御前,几次旁敲侧击,陛下言谈之间却似乎从未见过那封信。我怀疑,是当时有人将书信截了下来,这三年来,我一直在追查。”
连锦垂下头,有些低落:“可是,之前都察院外那样的阵仗,冯御史亲自举发,陛下竟都驳回了……”
谢洵道:“连锦,你不了解当今朝廷的状况。当年的事,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陛下轻易应允翻案,朝中相关之人定会想尽办法阻挠……陛下驳回冯大人的诉状,并不意味着,他全然不在意三年前那件事的真相。”
连锦心中重新燃起希望:“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做?”
谢洵思忖道:“徐嗣年是只老狐狸,当年之事,他甚至连面都没有露过……不过,魏家的生意同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魏梁既涉嫌舞弊,定然知道些什么。”
“可是……传言他在靖察司牢里疯了。”
谢洵冷笑:“他杀人的时候是那样冷硬的心肠,遇到这么点风浪能把他吓疯?”
连锦的目光冷下来:“所以,你的意思是……他是装的?”
谢洵微微颔首,慨叹道:“只是,他如今在靖察司,我无法亲自审讯,裴大人似是被袁都督安排了别的案子抽不开身,只能等沈大人那边的结果了。”
连锦道:“都察院之事引得陛下震怒,各方关注,靖察司如今更不能妄动。魏梁装疯卖傻,就是吃准了靖察司不能对他施以严刑。我有一个法子,或许可以让他露出狐狸尾巴。”
说着,连锦轻轻附耳到谢洵身侧,小声告知。
谢洵初时微微蹙了眉头,思索半刻后方舒展开,半是疑惑半是迟疑地道:“听起来倒是可行,只是……为何要我扮作裴大人的模样,你若直接告诉他,他也一定会帮你吧?”
连锦垂下眼睫:“袁都督应是担心裴大人因着这案子再在朝中树敌,所以有意将他调离。既如此,我自不能再拖他下水。你扮作他模样,就算临时出了岔子,他在外有不在场证明,你亦不会暴露身份。这样于你们二人都是最安全的。”
说着,她苦涩地笑了一下,“而且,他还不知道我的身份。三年前,顾大哥是在靖察司的牢里出事的。我相信裴大人的为人,但是……”她低下头,攥紧了手掌,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心中的纠结。
谢洵却是一眼将她看穿了:“你担心当年的事与靖察司有关,不想让他为难,但也不想被他影响判断,是吗?”
连锦霍然抬头看着他,眼中心绪万千。不等说些什么,谢洵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不用担心,我帮你。”
丁峤案结案后,朝中一直有人递折子,建议陛下速斩魏梁。
靖察司顶着压力审了数十日,可魏梁油盐不进,几日后,竟开始疯言疯语,言行失状。
裴宴安深知这是他的缓兵之计,正打算以特殊方法试之。袁叙却在这个关口将案子交给了沈崇,强行把他调去京郊处理流民伤人之事。
袁叙令沈崇找一处隐秘之地将魏梁单独关押,沈崇便想到了此前刘文升囚禁徐琰时在红云山架设的牢房,派了数十名狱卒轮番守着,沈崇亲自坐镇盯着。
连锦找黑市的人打探了数日,才找到魏梁被关押的去处。
这日,裴宴安被袁叙派往京郊巡视,谢洵提前告了假,和连锦一起上了红云山。
眼下正值盛夏,红云山上的树木山石都裹着青翠的外衣,满目绿意。
连锦与谢洵在蜿蜒的山路中走了许久,到了偏僻的在一处隐秘的山洞前停下了脚步。
此时,谢洵已被易容成了裴宴安的模样。连锦递给他一顶帷帽,细细嘱咐:“今日是沈崇当值,他与裴大人相熟,若你直接与他接触,定会被看出端倪。你先在此处等待,我想办法将他引开后,你再屏退其他狱卒,借机行事。”
说着,她递给谢洵一个白色瓷瓶:“这药能让人精神恍惚,你给魏梁灌下后再问他三年前的事情,他必会合盘托出。只是,这药劲刚猛,人体很难长时间支撑,需得速战速决。药效过后,他什么都不会记得。”
谢洵露出颇为讶异的目光。
连锦轻笑自嘲:“这三年来,为了弄清当年的真相,学了不少旁门左道。”
“连锦,我不是那个意思。”谢洵眼中满是怜悯,“我只是觉得……你这一路……太不容易了。”
连锦攒出一个苦涩的笑意,眼中却溢出熠熠的光:“你的苦楚又何尝少于我。谢谢你,没有